嘉嘉大厦的电梯在西楼卡住时,况天佑正用冻僵的手指掰着阁楼地板的暗格。最新一批从兽医站弄来的 AB 型血袋在铁盒里整齐码放,标签上的 "1998.6.6" 墨迹未干,却在复生掀开盒盖的瞬间,被窗外的惊雷震得集体颤动。
"爸,这个袋子在流血!" 复生的惊呼混着塑料破裂声传来,暗红色液体正从标号 "山本一夫 1938" 的玻璃瓶裂缝渗出,在木地板上蜿蜒成红溪村的轮廓。天佑冲过去时,看见儿子正用袖口擦拭溅到手腕的血,而那些本该冰冷的液体,此刻正像活物般顺着孩子的掌纹攀爬。
"别动!" 天佑扯下警服腰带勒住复生手腕,却发现血珠己经渗入皮肤,在苍白的手背上烫出蛇形红痕。他想起三小时前停尸房的焦尸,指甲缝里同样残留着山本一夫的血,而马小玲的红伞尖,当时正划过那具尸体的眉心。
复生盯着地板上的血渍,突然笑了:"爸,你记不记得 1947 年在汉口?我们躲在当铺阁楼,你用狗血在我脖子上画符,说这样鬼子就闻不到血腥味。" 他的指尖划过自己后颈,那里的皮肤下正有淡红色纹路蠕动,和天佑胸口的印记如出一辙,"现在我终于明白,你说的 ' 特殊营养品 ',其实是我们的救命符对不对?"
天佑蹲下身,警服下的体温传感器发出低鸣 —— 这是他第 137 次在复生面前失控。孩子眼中倒映着铁盒里的血袋,每个标签上的名字都对应着 1938 年红溪村的亡者,而最新的 "马小玲 1998" 血袋,此刻正在角落静静躺着,封口的驱魔绳不知何时打了死结。
"1938 年的暴雨夜,红溪水红得像煮开的红糖水。" 天佑的声音突然沙哑,指尖抚过复生手腕的红痕,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你爹把我藏在灶台底下,自己引开鬼子时,血滴在我银镯上的声音,和现在血袋裂开的声音一模一样。"
复生的瞳孔在血色反光中变成竖线,这是僵尸血脉觉醒的征兆。他看见父亲胸口的印记透过衬衫发亮,与地板上的血渍形成共振,而铁盒里其他年份的血袋,正逐个发出蜂鸣,像在呼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后来将臣来了,对吗?" 复生捡起半片碎玻璃,镜中映出自己八岁的面容,却在眼尾浮现出六十年前何守义临死前的皱纹,"他说我们的血能封印罗睺,所以把我们变成了不会老的怪物,而你每天喝动物血,其实是在压制体内的尸毒。"
天佑猛地抬头,发现复生手中的玻璃片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将臣的脸。那个在红溪村见过的神秘人,此刻正透过镜面微笑,指尖划过复生的眉心,镜中倒影的脖子上,清晰浮现出与马小玲相同的蝴蝶胎记。
"别碰镜子!" 天佑拍掉玻璃片,却在接触到儿子指尖时浑身一颤 —— 复生的体温比他低了整整三度,这是二代僵尸即将觉醒的标志。他想起马丹娜日记里的警告:"当二代僵尸体温低于人类十度,将永远失去成为人的机会。"
阁楼的风铃突然炸响,青铜铃铛从天花板坠落,内侧的 "镜妖现世" 西字正在渗血。复生趁机翻开铁盒底层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贴着 1938 年的老照片:况国华抱着小复生站在红溪旁,溪水深处倒映着马小玲的脸,脖子上的蝴蝶胎记红得刺眼。
"爸,这个姐姐为什么和 1963 年姑婆葬礼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复生指着照片中溪水倒影,指尖不小心划过 "马小玲 1998" 的血袋,封口的驱魔绳突然崩断,暗红色液体飞溅在照片上,竟让马小玲的眼睛在照片中转动,"她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也被将臣的血咒困住了?"
天佑抢过照片,发现马小玲的眼睛里倒映着嘉嘉大厦的天台,一个戴黑色贝雷帽的少女正举着望远镜,手腕上的蛇形印记与复生后颈的纹路同步闪烁。他突然想起马小玲临走时说的 "妻子的照片",那个在 1937 年空袭中死去的女人,分明有着和马小玲相同的眉眼。
"有些事,等你满十八岁我再告诉你。" 天佑扯下领带缠住复生的手腕,却发现血痕己经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朱砂色印记,"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每年七月十五别靠近镜子,下雨天别让雨水沾到脖子,还有..." 他盯着铁盒里的 "山本一夫 1998" 血袋,里面的液体正在凝结成蛇形,"永远别相信穿西装打领带的日本人。"
复生突然抱住天佑的腰,脸贴在他胸口,那里没有心跳,只有僵尸血特有的冰冷。六十年了,他第一次听见父亲声音里的颤抖,就像 1942 年在重庆防空洞,天佑以为他被炸弹碎片击中时的语气。
"爸,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 复生抬头,睫毛上沾着血袋的冷凝水,"你每天凌晨三点去维多利亚港看海水,是在等红溪水的流向改变;你收集所有自燃案的资料,是想找到解除血咒的办法;还有..." 他指向墙角的旧收音机,那里正在播放山本一夫的新闻发布会,"你害怕山本一夫的女儿未来,因为她的血能激活我体内的诅咒。"
天佑的后背撞上堆满符咒的书架,马丹娜的日记从顶层滑落,翻开的页面上,1998 年 7 月 15 日的标注被血色圈住,旁边画着五角星,五个顶点分别标着 "天佑"" 小玲 ""复生"" 一夫 ""未来"。他突然意识到,所谓的五星归位,其实是将臣血咒的最终献祭。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让马小玲的血碰到你的印记。" 天佑从暗格深处掏出银镯,那是 1938 年遗失在红溪的信物,此刻正发出与马小玲红伞相同的共鸣,"她的血能解开诅咒,也能让罗睺彻底苏醒,而我们六十年的努力,就是为了不让 1938 年的悲剧重演。"
阁楼地板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铁盒里的 "马小玲 1998" 血袋不知何时炸开,血液在地板上写出 "七月十五" 西个大字,每个笔画都像活物般蠕动。复生盯着那些血字,突然看见马小玲的红伞尖出现在 "五" 字末尾,伞下的少女正对着他微笑,脖子上的蝴蝶胎记亮如白昼。
"爸,血字在变!" 复生的尖叫混着警笛声传来,楼下的金嘉嘉正在怒骂电梯故障,"它变成了 ' 天佑必死 '!"
天佑低头看去,地板上的血字果然在重组,最终定格为 "镜妖将至"。他突然想起停尸房焦尸指甲缝里的红伞纤维,想起马小玲离开时说的 "妻子的照片",终于明白六十年前将臣在他体内种下的,不仅是僵尸血,还有个关于命运的谎言 —— 马小玲不是驱魔师,而是红溪村血咒的最后一道封印。
"复生,跟我去阁楼密道。" 天佑抱起儿子,警服下的皮肤正在浮现蛇形纹路,这是他六十年第一次在白天显露僵尸形态,"我们要赶在月全食前,找到 1938 年埋在红溪村的伏魔剑残片,否则等镜妖现世,连马小玲都救不了我们。"
复生趴在天佑肩上,看见父亲后颈新出现的印记,正是红溪村地图的轮廓。而铁盒里的血袋,此刻全部炸裂,暗红色液体在地板上拼出嘉嘉大厦的平面图,404 室的位置正在渗出金光,那是马小玲的八卦伞留下的标记。
梅雨季的暴雨突然转急,打在阁楼天窗上发出枪响般的巨响。复生望着窗外,看见马小玲的红伞正穿过街道,伞尖每点地一次,地面就浮现出一个血色脚印,朝着嘉嘉大厦步步逼近。而在伞下,少女手中举着的,正是天佑妻子的照片 —— 照片上的女人转身微笑,脖子上的蝴蝶胎记,和马小玲的一模一样。
血袋泄露的暗红液体顺着地板缝隙渗入楼下,金正中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镜妖从显示器里爬出,手中捧着个血红色的沙漏,沙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而在沙漏底部,清晰刻着 "况天佑"" 马小玲 " 的名字,中间用将臣的蛇形印记连接,像极了六十年前红溪村溪水中的血色倒影。
当况天佑的手指触到密道密码锁时,复生突然听见他低吟:"1938 年我替你爹挡下刺刀时,就该知道,我们的血早就注定要纠缠三生。" 孩子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看见父亲眼中倒映着密道深处的景象:1938 年的红溪村,将臣正把马小玲的倒影按进溪水,而溪水底部,罗睺的虚影己经睁开了眼睛。
血咒的齿轮在阁楼的血渍中加速转动,当复生的指尖第一次触碰到伏魔剑残片,当马小玲的红伞尖第一次指向 404 室的窗口,属于人僵的宿命对话,正从这个充满血袋与符咒的阁楼,迈向不可逆转的深渊。而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天佑没说出口的半句叮嘱里 —— 其实早在 1938 年,复生的血就己经和马小玲的血,在红溪村的溪水中,完成了最初的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