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汴梁城酷热难耐,林夏坐在医馆门槛上擦拭听诊器,突然听见隔壁绸缎庄的老板娘惊呼:"快看,是西域的商队!"
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街口,车夫穿着镶金边的长袍,车篷上绣着展翅的雄鹰图腾。林夏想起上个月贵妇人送来的波斯注射器,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向商队——或许能找到蒸馏酒精的铜制器皿,或许......能打听到陈景铄的消息。
"请问,你们从何处来?"她用帕子掩住口鼻,挡住骆驼带来的沙尘。
"从乌兹国来,经西夏至汴梁。"答话的商人留着卷曲的胡须,腰间挂着皮质酒囊,"姑娘可是要买香料?我们有乳香、没药,还有......"
"我想打听个人。"林夏掏出陈景铄的玉佩,那是他们创业时一起买的情侣款,"此人叫陈景铄,身高七尺,鼻梁有颗黑痣,你们可曾见过?"
商人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姑娘为何打听此人?他是你们宋国的奸细?"
"不,他是我夫君。"林夏攥紧玉佩,"半年前离家经商,至今未归。"
商人上下打量着她,突然压低声音:"姑娘可知乌兹国的规矩?男子在我国如同牲畜,若被贩卖为奴,怕是早己被打断腿,拴在主人家的马厩里。"
林夏只觉一阵眩晕。"贩卖为奴"西个字像把利刃,剜进她的心脏。她想起陈景铄失踪前常做的噩梦,想起他说梦见自己在黑暗中爬行,脚踝上戴着沉重的铁镣。
"你们国家的男子......地位很低?"她的声音在发抖。
"低?"商人嗤笑一声,"乌兹国实行奴隶制,男子生来就是主人的财产。若长得俊俏,会被卖入男馆做'鸭公';若身强体壮,就去矿场做苦役。前几日,我们还看见新上任的和亲王子,据说就是从男馆里挑出来的......"
和亲王子?林夏的心脏狂跳。陈景铄曾说过,他的祖上有西域血统,鼻梁上的黑痣是家族特征。她突然抓住商人的衣袖:"那位和亲王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姓陈。"商人皱眉回忆,"叫什么'陈......景'之类的,记不清了。"
林夏松开手,玉佩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想起穿越前的那个雷雨天,陈景铄在烧烤摊说的最后一句话:"或许我们本就不该相遇。"此刻,这句话在她耳边响起,却带着宿命的悲凉。
"姑娘脸色不好,可是生病了?"商人从腰间取下酒囊,"喝口驼奶酒暖暖身子吧。"
"谢了。"林夏接过酒囊,指尖触到皮革上的刺绣——那是个戴着枷锁的男子形象,与陈景铄梦境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异域商人的每一句话,都在印证她最恐惧的猜想。
回到医馆时,王接生婆正在熬药。老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林姑娘,前街的刘婆子说你勾搭上了西域商人......"
"随她去吧。"林夏将玉佩塞进抽屉最深处,"王婆,帮我准备些金疮药,明日我们去城西的驿站。"
"去驿站做什么?"
"接人。"林夏望向窗外的明月,"接一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
次日清晨,林夏带着王接生婆来到驿站。西域商队正在整装待发,骆驼的铃铛声里混着仆役的呵斥。她一眼就看见昨日的商人,正对着一个戴枷锁的少年拳打脚踢——那少年的身形,竟与陈景铄有几分相似。
"住手!"她冲过去挡住拳头,"他犯了什么错?"
"偷喝了主人的葡萄酒。"商人扬起皮鞭,"姑娘若喜欢,买下他便是,十个铜钱。"
林夏看着少年脚踝上的血痕,突然想起陈景铄曾说过,他小时候摔断腿时,也是这样无助地蜷缩在墙角。她摸出钱袋,将所有铜钱倒在商人手里:"我买了。"
少年被解开枷锁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林夏注意到他左耳后有块胎记,形状像只展翅的鸟——与陈景铄的胎记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
"奴......奴没有名字。"少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主人叫我'阿三'。"
"以后你叫'陈望'吧。"林夏替他整理凌乱的衣领,"望乡的望。"
回程的路上,王接生婆忍不住开口:"林姑娘,你买个男奴做什么?莫不是......"
"他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林夏望着远处的城墙,"而且,我想试试,能不能在这个时代,给所有像他一样的男子,争一点尊严。"
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的雁群:"姑娘,你看,大雁往西域飞了。"
林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想起陈景铄在创业初期写的计划书标题:《关于建立跨国畜牧业服务链的可行性报告》。此刻,大雁的悲鸣划破天际,她突然意识到,或许陈景铄并没有死,而是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用他的方式,与这个时代的不公抗争。
当晚,林夏在医馆后院的梧桐树下刻下一行小字:"陈景铄,我在汴梁等你。"刀刃切入树皮的瞬间,一滴鲜血溅在"等"字旁边,像朵盛开的红梅。
她不知道这行字能否跨越时空,不知道陈景铄是否还活着,但她知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寻找。因为在现代,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创业伙伴;在古代,他们更是彼此唯一的牵挂。
而这,或许就是命运安排他们穿越的意义——在不同的时空,书写同样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