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机。”
陈末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今的张鲁,有地盘,有军队,有五斗米教数万信徒的拥戴,他什么都不缺。”
“他只缺一个东西。”
“一个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背叛刘焉,自立门户的契机!”
陈末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董卓。
“而这个契机,主公可以给他!”
董卓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瞬间明白了陈末的意思,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的意思是……以朝廷的名义……”
“不错!”
陈末的声音斩钉截铁。
“主公可以天子之名下诏,册封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中太守!”
“再许以爵位,赏赐金银!”
“一道诏书,一份厚礼,便能让他张鲁,从一个受人驱使的‘督义司马’,变成朝廷亲封的一方诸侯!”
“届时,他手握朝廷大义,刘焉再想命令他,便是公然违抗朝廷!”
“他若想自立,还需要找什么‘米贼作乱’的借口吗?他只需要高举朝廷诏令,便可名正言顺地告诉所有人,他张鲁,是为大汉守土,与叛逆刘焉划清界限!”
“到那时,他必反刘焉!”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大帐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董卓和李儒都愣住了,他们看着侃侃而谈的陈末,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计策……简首是匪夷所夷所思!
用一道诏书,去撬动益州的内部矛盾,让刘焉的后院,燃起熊熊大火!
过了许久,董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疑虑。
“可是……刘焉毕竟是老谋深算之辈,麾下精兵十万。”
“那张鲁,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就算他反了,能挡得住刘焉的雷霆一击吗?”
“若是他被迅速平定,我等此计,岂不是白费功夫?还凭空得罪了刘焉?”
这的确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张鲁只是个银样镴枪头,不堪一击,那这个计策就毫无意义。
然而,陈末闻言,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傲然。
“主公,您太小看汉中了。”
他的手指,再次点在了地图上那片被群山环绕的盆地。
“汉中之地,北有秦岭,南有巴山,西面关隘,地势险要至极。”
“刘焉想强攻汉中,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算他倾尽益州之力,没有个三五年的时间,也休想啃下这块硬骨头!”
陈末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更何况,我等,也根本不需要他赢。”
“什么?”董卓一愣。
“张鲁,不过是我等用来拖延时间的一颗棋子罢了。”
陈末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要他能守住汉中,将刘焉的十万大军死死地拖在益州北部,我们的目的,便己经达到了。”
“待我军在长安彻底站稳脚跟,休养生息,兵强马壮之时……”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地图上的汉中,然后又移到了更南方的蜀地。
“届时,无论是苟延残喘的张鲁,还是筋疲力尽的刘焉,这汉中与蜀地,岂不都将是我等的囊中之物?”
轰!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董卓和李儒的心头。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策反。
这是一招一石二鸟,不,是一石三鸟的绝户计!
用一张纸,换来数年的战略缓冲期。
用一个张鲁,废掉刘焉的十万大军。
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将两方势力,一口吞下!
“妙啊!”
李儒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猛地一拍手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此计……此计当真是妙不可言!”
他看向陈末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惊惶,变成了此刻毫不掩饰的敬佩与赞叹。
“借刀杀人,釜底抽薪!”
“主公只需安坐长安,下达一道诏书,便可令千里之外的刘焉后院起火,焦头烂额!”
“这……这实乃不费一兵一卒,却胜过千军万马的无上妙计啊!”
董卓脸上的怒气早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他看着陈末,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眼中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文蔚此计,真是让老夫……茅塞顿开啊!”
他猛地一拍身旁唯一还算完好的桌角。
“就这么办!”
他再无半分犹豫,对着帐外大吼一声。
“来人!”
“传我将令!”
“立刻备上厚礼!黄金千两!宝马十匹!”
“再给咱家找一个能言善辩之士,出使汉中!”
“咱家要亲手,为大汉,册封一位新的汉中太守!”
.......
数日之后,汉中,南郑城。
天师府,与其说是官衙,不如说是一座宏伟的道观。
青石铺就的广场上,香火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与草药混合的气味。
身着朝廷使者官服的贾诩,在两名道童的引领下,缓步穿行于雕梁画栋的回廊之间。
他的步履从容,神色平静,仿佛不是来执行一项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绝密任务,而只是一个前来上香的普通信众。
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在不经意间,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府中的护卫,虽也身穿道袍,但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行走之间,龙行虎步,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中,又透着一股寻常道观所没有的森然戒备。
穿过几重庭院,终于来到正殿。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高大的梁柱上悬挂着杏黄色的旌幡,上面用朱砂描绘着玄奥的符箓。
正上方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宽大道袍的中年人。
他面如冠玉,三缕长髯,头戴一顶莲花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此人,正是汉中之主,五斗米教天师,张鲁。
“朝廷使者,贾诩,拜见张天师。”
贾诩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张鲁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剑,落在贾诩身上,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使者远来辛苦。”
他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喜怒。
“不知董相国,遣使者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