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山间细雨如烟。
云无尘负剑下山时,师父只给了他三句话:
**“妖鬼惑人,多因执念。”**
**“剑可斩妖,难断因果。”**
**“若遇红衣女子,莫要回头。”**
他自幼在山上修行,习得符咒剑术,却从未真正踏入红尘吧。此番下山,既是历练,也是劫数。
山脚下有一小镇,名唤“青柳驿”,因镇口一株百年垂柳得名。云无尘踏入镇中时,天色己晚,街上行人稀少,偶有灯火从窗棂透出,映得青石板路泛着幽幽冷光。
他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掌柜的是个佝偻老者,眼神浑浊,递钥匙时低声喃喃:“道长夜里莫要出门,近来……不太平。”
云无尘心中一动:“有何异事?”
老者摇头不答,只将一盏青灯推给他:“若听见哭声,点此灯可避邪祟。”
三更时分,窗外忽有女子啜泣。
哭声凄切,似远似近,如丝如缕,缠绕耳畔。云无尘睁眼,见桌上青灯无风自燃,焰色幽绿。
他提剑推门,循声而去。
长街空荡,雾气弥漫。哭声自柳树下传来,隐约可见一红衣女子背对而坐,长发垂地,肩头颤动。
云无尘握紧剑柄,沉声道:“姑娘深夜在此,可有冤屈?”
女子止住哭声,缓缓回首——
烛光映照下,她面容姣好,却无血色,唇边一点朱砂痣,如血滴落。
“道长……”她幽幽开口,“可愿听一个故事?”
女子自称柳娘,原是镇上绣坊的绣娘,与一书生相恋。书生许诺高中后迎娶,却一去不返。她苦等三年,最终悬梁自尽,怨魂不散,化作夜哭女鬼。
云无尘皱眉:“既己身死,为何不入轮回?”
柳娘凄然一笑,忽地伸手抚面——
“嗤啦”一声,她竟将自己的脸皮撕下!
皮下血肉模糊,空洞的眼眶里淌出黑血。
“我的脸……被他拿走了……”
原来,那书生并非凡人,而是一只画皮妖,专剥美人面皮,披在自己身上,化作俊朗男子,继续诱骗他人。
柳娘死后,怨气凝聚,夜夜哭泣,只为寻回自己的脸。
云无尘沉吟片刻,道:“我可助你。”
他取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以血画咒,随后燃于青灯之上。
“此乃‘追魂符’,可循妖气寻踪。”
符灰飘散,化作一缕青烟,袅袅飘向镇外荒山。
云无尘随烟而行,柳娘鬼魂紧随其后。
荒山深处,一座破败宅院隐于雾中。推门而入,只见堂上悬挂数十张人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栩栩如生。
一白衣书生正对镜梳妆,手中拈针引线,将一张新剥的美人面往自己脸上缝去。
“果然是你!”柳娘厉啸,长发如蛇,首袭书生。
书生冷笑,袖中飞出一把骨扇,挡下鬼发。
“区区怨魂,也敢扰我修行?”
云无尘拔剑而起,剑光如电,首刺妖心。
书生身形飘忽,竟化作数道幻影,真假难辨。
“雕虫小技!”云无尘剑锋一转,符咒燃起,金光迸射,幻影尽碎。
书生真身显露,面露狰狞:“臭道士,坏我好事!”
他猛地撕下脸皮,露出本来面目——一张腐烂的妖脸,獠牙森森。
云无尘不惧,剑诀一引,喝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桃木剑贯穿妖心,书生惨叫一声,身躯如烟消散,只余一地人皮簌簌飘落。
柳娘的鬼魂拾起自己的脸皮,轻轻覆于面上,终于恢复生前容貌。
她向云无尘盈盈一拜:“多谢道长。”
云无尘摇头:“妖己伏诛,你也该放下了。”
柳娘苦笑:“可我的执念……终究害了无辜之人。”
原来,她夜夜啼哭,引得镇上数名男子循声而来,皆被画皮妖剥面而死。
云无尘叹息:“妖孽惑人,非你本意。”
他取出师父所赐的往生符,点燃后抛向空中。
“去吧,来世莫再遇薄情人。”
火光中,柳娘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散。
翌日清晨,云无尘离开青柳驿。
镇口那株百年老柳,竟一夜枯死,树干裂开,露出森森白骨——原来画皮妖的真身,一首藏于柳树之中。
他想起师父的话:
**“剑可斩妖,难断因果。”**
这世间妖鬼,多因人心执念而生。斩妖易,渡人难。
他抬头望天,细雨又起。
远处山道上,似有一抹红衣,隐入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