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云无尘在青丘谷中看似随意地走动。他观察着谷中的建筑布局、狐族的生活习性,也留意着那些受邀前来的“有缘异人”——有仙风道骨的老道,有宝相庄严的僧人,有气息凌厉的剑客,也有几个形迹诡秘、妖气隐现的异类。彼此之间,暗藏机锋。
他尤其留意那位“大长老”。那是一位身着玄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狐。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端坐在祭坛旁的高台上,接受着族人的朝拜,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与久居上位的威严。然而,云无尘在偶然与其目光交汇的刹那,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算计光芒,与他那庄严的外表格格不入。那丝阴冷的气息,似乎正是源自此人!
就在祭典前夜,云无尘遵循着铜铃那微弱的排斥感,悄然来到了后山禁地“月影涧”的边缘。并非想擅闯,只是想探知那阴冷气息的源头是否与此有关。
月影涧是一条深邃幽静的峡谷,两侧峭壁如削,谷底流淌着一条泛着淡淡月华般清辉的溪流。涧中灵气氤氲,奇花异草遍地,静谧得如同世外仙境。
云无尘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灵目开启,谨慎地探查着。忽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在涧底溪流边的一块光滑青石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月光如水,倾泻在她身上。她背对着云无尘,身姿纤细柔弱,一头及腰的银发如同流淌的月光,在夜风中轻轻拂动。仅凭一个背影,便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清冷与孤寂。那压抑的啜泣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仿佛承载着难以言说的巨大悲伤。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衫、看起来像是人类书生的年轻男子,从另一侧的山石后匆匆跑了出来,神色焦急而关切。
“青璃!青璃!你怎么又躲在这里哭?”书生跑到白衣女子身边,想要伸手触碰她的肩膀,却又犹豫地停住,声音充满了心疼,“明日……明日就是祭典了,你这样……”
“子砚……”被唤作青璃的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云无尘即使心性沉稳,看清她面容的刹那,也不由得心神微震。那是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脸,清丽绝伦,不染纤尘,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月光精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浸在寒潭中的紫水晶,纯净剔透,此刻却盈满了泪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与绝望。她便是青丘狐族的圣女——青璃。
“祭典……选婿……”青璃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却冰冷,带着深深的讽刺与悲凉,“不过是献祭的仪式罢了!用我的血脉……去填那无底的深渊!换取所谓的‘族群安稳’!”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滑过苍白的面颊。
书生方子砚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力:“青璃……你别这样……大长老他……他是为了整个狐族……”
“为了狐族?”青璃猛地站起身,银发飞扬,紫色的眼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他就是被那个东西控制了!被那来自‘无间’的魔物蛊惑了!他要用我的血,我的魂,去打开通往那个地方的通道!什么选婿?那‘夫婿’不过是开启祭坛的活牲!而我的下场……比死更可怕!”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无间?”云无尘心中剧震!这与妖狱何其相似!
“青璃!慎言!”方子砚大惊失色,慌忙想要捂住她的嘴,警惕地看向西周,“若让大长老知道……”
“知道又如何?”青璃惨然一笑,笑容凄美得令人窒息,“横竖不过一死。只是……”她看向方子砚,紫眸中的火焰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哀伤与不舍,“子砚……是我连累了你……若非当初在溪边救下重伤的你……你也不会卷入这漩涡……”
“不!青璃!”方子砚猛地抓住青璃冰凉的手,眼神坚定而炽热,“能遇见你,是我方子砚此生最大的幸运!什么旋涡,什么危险,我都不怕!明日……明日我定会……”
他的话未说完,一股极其阴冷、带着强大威压的气息如同潮水般瞬间笼罩了整个月影涧!
“圣女殿下,夜深露重,该回宫了。”一个苍老、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涧谷上空响起。正是大长老!他不知何时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玄色长袍在月光下如同凝固的阴影,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幽光,死死锁定青璃和方子砚交握的手!
青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将方子砚护在身后,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与决绝。方子砚虽然身体微微颤抖,却毫不退缩地站在青璃身侧,紧握着她的手。
暗处的云无尘屏住呼吸,体内力量悄然运转。腰间的铜铃在极致的阴冷威压下,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血月祭的真面目,己然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