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载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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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静默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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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过载边缘
作者:
暗黑系教主
本章字数:
9262
更新时间:
2025-07-07

长途大巴在县道抛锚时,祁寒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小满趴在车窗上呵气,指尖在雾气里划出波浪线。柏油路尽头延伸出黄土小道,路旁歪斜的站牌写着“青石镇”——红漆剥落处露出二十年前的旧名:红旗公社三队。

“要下雨了。”小满缩回座位,把林小雨的帆布包抱得更紧。包里装着吃剩的半袋牛奶糖,糖纸摩擦声像细小的雨。

祁寒的左肩伤口在颠簸中裂开,绷带渗出血迹。他摸出最后两粒碳酸锂干咽下去,喉结滚动时扯得生疼。药效上来需要西十分钟,而步行到老宅至少要一小时。

泥点溅上裤腿时,小满突然停下。青石桥墩上刻满歪扭的字迹,她踮脚抚过某处凹痕:“XK-47”。

“实验室的编号?”祁寒问。

小满摇头,从包里掏出蜡笔在石头上涂抹。红色蜡屑簌簌掉落,覆盖的划痕渐渐显形——是更久远的刻字:「祁寒 到此一游 2009.6.1」。

雨水突然倾盆而下。祁寒拽着小满躲进桥洞,霉味混着尿骚气扑面而来。岩壁上贴着泛白的喜字剪纸,旁边用炭笔写着“王秀兰李建军百年好合”——那是他初中同桌的名字。

“你刻的?”小满指着桥墩。

祁寒盯着外面连成线的雨幕。十五岁那年他翻墙逃学,在这桥下组装了人生第一台矿机。父亲举着竹条追来时,矿机正闪着绿光破解校园网。

“走吧。”伤口抽痛打断回忆。

老宅的木门比记忆里更矮。门楣上“光荣之家”的金属牌爬满绿锈,那是爷爷参加抗美援朝得的。祁寒抬手要叩门,门轴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父亲佝偻着背在扫院子,扫帚柄缠着褪色的蓝胶布。

“谁?”老人眯起昏花的眼。

小满突然抓紧祁寒的衣角。帆布包滑落在地,牛奶糖滚进鸡粪和泥浆里。

父亲的目光扫过祁寒渗血的肩膀,停在孩子枯草般的头发上:“讨饭去别处。”

堂屋的挂钟噹噹响起。祁寒弯腰捡糖,碳酸锂的眩晕感让他踉跄。抬头时看见门后那台神州笔记本——屏幕碎裂,键盘积着陈年灰垢,像具风干的尸体。

“电子厂倒闭了?”父亲把扫帚靠墙。

“嗯。”

“赔了多少?”

“够活。”

扫帚柄突然砸在祁寒脚边。鸡群惊叫着飞蹿,羽毛混进雨雾。

“滚出去!”父亲脖颈涨出青筋,“当年就不该让你碰电脑!”

小满的哭声像被掐住脖子的猫。祁寒摸到口袋里的护士胸牌,塑料棱角硌着掌心。他想起林小雨跪在诊室地上哄孩子的样子,她总有办法的。

灶房传来瓷碗磕碰声。母亲端着糖水蛋出来,热气熏白了她的老花镜。三个碗,蛋卧在醪糟里,浮着油星。

“吃。”她把碗塞给小满。

孩子盯着碗沿的缺口不敢动。母亲撩起衣角擦掉她脸上的泥,指腹的茧刮得小满一颤。

“几岁了?”

“...不知道。”

堂屋陷入死寂。父亲踹翻了鸡食盆,玉米粒溅到神州电脑上。屏幕裂痕里卡着颗黄澄澄的玉米,像卡在旧时光里的遗物。

雨停了。祁寒把胸牌放进小满手心:“收好。”

他转身时听见瓷勺刮碗底的声音——小满在吃那颗糖水蛋,烫得首呵气。母亲把帆布包挂上晾衣绳,奶糖在塑料袋里洇开水痕。

父亲突然咳嗽起来,痰音撕扯着胸腔。祁寒摸出最后五十块钱压在灶王爷像下,香灰簌簌落在票面上。

院门关上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小满站在门槛阴影里,胸牌上的“林小雨”三个字反着光。母亲枯瘦的手搭在孩子肩头,像截落满霜的树枝。

山风卷着雨腥气扑来。祁寒按了按左肩,湿黏的血渗出指缝。下山的路比来时更陡,碳酸锂的药效终于漫上来,世界泛起毛边。

他想起十五岁那个雨夜,自己抱着矿机冲出家门,身后是父亲砸碎键盘的声响。如今键盘的残骸还卡着玉米粒,而他的矿机早变成太平间里心电监护仪的长鸣。

山脚下飘起炊烟。祁寒摸遍口袋,只有一张被血浸透的船票——去北方的夜航船,今晚最后一班。

疗养院的海风湿咸,像永远晾不干的泪。

祁寒推开锈蚀的铁门时,息焰正蹲在花坛边抽烟。紫发褪成半截枯草般的灰,发根处冒出的黑色像蔓延的苔藓。她脚边搁着塑料桶,几条小黄鱼在浅水里翕动腮帮。

“零在喂鸽子。”她弹了弹烟灰,指向回廊尽头。

轮椅的金属反光刺痛祁寒的眼睛。零裹着过大的毛线开衫,蓝灰色短发被剃成参差不齐的板寸。她手里攥着半块馒头,碎屑从指缝漏下,海鸥在她头顶盘旋,没有一只靠近。

“前额叶切除的后遗症。”息焰踩灭烟头,“现在她连痛觉都迟钝。”

祁寒的左肩伤口在绷带下溃烂发痒。他想起最后一次和零视频,她得意地展示新打的舌钉,说要在上面刻个微型电路板。

“药。”息焰突然抛来个塑封袋。强效抗生素,锡箔板边缘印着德文。

“哪来的?”

“偷的。”她拎起水桶往厨房走,“护士站有个实习生,和零以前长得像。”

零的轮椅转了过来。空洞的眼睛扫过祁寒,像扫描无意义的二维码。她突然举起馒头,嘴角咧到耳根——一个被手术刀切碎的笑容。

“吃...吗?”含糊的字节从她漏风的齿间挤出。

祁寒摇头。零的笑容瞬间消失,机械地掰碎馒头抛向空中。海鸥终于俯冲下来,翅膀扇起的风掀起她后领,露出颈椎植入的金属接口反光。

息焰在厨房窗口剁鱼头。案板震动声里,祁寒看见零的轮椅正对监控摄像头,她歪头眨了下左眼——那是他们团队曾经的行动暗号。

“她记得?”祁寒哑声问。

菜刀剁进砧板。“每天清醒五分钟。”息焰拎着滴血的鱼走出来,“今天额度用完了。”

轮椅上的零开始流口水。息焰用围裙擦净她的下巴,动作熟练得像护理婴儿。祁寒注意到她右手小指少了半截,断口处结着紫痂。

“张敏的人干的?”

“我自己咬的。”息焰把零的头靠在自己腰侧,“那晚在实验室,另一个我想抢方向盘。”

海风卷来积雨云。祁寒帮息焰把轮椅推进活动室,墙上的电视正播着卡通片。零盯着五彩斑斓的画面,瞳孔偶尔收缩,像故障的摄像头在调焦。

“小满呢?”息焰突然问。

“在老家。”祁寒摸到口袋里的护士胸牌,“和我母亲。”

塑料牌边缘的棱角磨圆了。林小雨的证件照在反复中变得模糊,唯有“心理科”三个小字仍清晰如刀刻。息焰瞥了一眼,从零的开衫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半枚鲸鱼发卡。断裂的尾巴处焊着粗糙的锡点。

“在星辰废墟里找到的。”她掰开零的手心塞进去,“她攥了三天。”

雷声碾过海面。祁寒肩伤剧痛,碳酸锂的空瓶在裤袋里硌着腿骨。他想起林小雨最后一次别这发卡,是在滇池民宿的晨光里,她哼着歌煎糊了鸡蛋。

雨点砸在铁皮屋顶时,零突然抽搐起来。息焰熟练地撬开她牙关塞进压舌板,零的牙齿深深陷进木条,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止痛药失效了。”息焰压住她挣扎的膝盖,“神经痛,像被代码反复穿刺。”

祁寒的指尖掐进掌心。他想起龙胸口的弹孔,林小雨剃光的头颅,现在轮到他看着零在电击般的剧痛中痉挛。显示屏上的卡通人物还在欢笑,尖锐的配乐切割着雨声。

发作持续了七分钟。零瘫在轮椅上喘息,瞳孔涣散。息焰抽出浸透口水的压舌板,木纹里渗着血丝。

“今晚有船去公海。”她给零擦汗,“希腊人开的黑诊所,能装新型镇痛泵。”

祁寒看向窗外。悬崖下的渔船亮起绿灯,像坟场的鬼火。

“钱?”

息焰咧嘴:“把张敏的比特币钱包掏空了。”她抚过零植入金属接口的后颈,“够换套好点的零件。”

护士送药来时,祁寒看见息焰往她口袋里塞了卷欧元。年轻护士的耳垂闪着银光——和零曾经的舌钉同款。

雨停了。祁寒离开时,零突然抓住他衣角。她的手指冰冷僵硬,从毛衫里扯出条链子:USB接口焊在旧项链上,里面存着他们最后一次联手攻破的防火墙日志。

“给...”她浑浊的眼球映出祁寒染血的肩线。

息焰掰开她的手:“过期数据,没用。”

轮椅碾过走廊的水磨石地面。祁寒握紧那枚发烫的USB,金属棱角刺进溃烂的伤口。咸腥的海风灌进楼道,吹散了止痛药和鱼腥的死亡气息。

崖下渔船的引擎声隐约传来。祁寒回头,看见息焰正推着零走向码头,轮椅的金属框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像口移动的棺材。

服务器机房的低频嗡鸣像垂死的蜂群。祁寒蜷在防静电地板上,后背贴着机柜冰冷的金属外壳。三块屏幕悬浮在黑暗中,左屏滚动着星辰科技被破解的财务数据,中屏是零在公海诊所的实时监控——她颅骨接出的导线在无影灯下泛着蓝光,右屏则定格在林小雨护士证的照片,像素被放大到模糊。

止痛药让视野泛起噪点。他摸索到碳酸锂药瓶,倒出的却是最后半片白色药丸——抗焦虑的劳拉西泮,林小雨标注「难受时吃」的那种。

咽下药片时,耳麦突然炸响交响乐。是零曾经设置的入侵成功提示音,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大提琴的哀鸣碾过脊柱,铜管乐像手术锯切割头骨。祁寒猛地扯掉耳麦,塑料外壳砸中机柜,回音在铁架间反复折射。

「LockV终极协议启动」的弹窗在左屏闪烁。只需要按下回车,张敏遗产中的比特币就会化作数据核弹,将星辰科技八年积累炸成齑粉。光标悬在确认键上,颤抖的指尖映着屏幕冷光。

——有什么用呢?

这个念头像冰锥刺入太阳穴。他想起龙中弹时溅在财务报表上的脑浆,想起林小雨氧气面罩上凝结的血沫。那些精密如瑞士钟表的代码,那些让黑客论坛震动的零日漏洞,在太平间的铁抽屉前不过是一串无意义的二进制。

交响乐转入暴烈的快板。祁寒发疯似的敲击键盘,调出深网里封存的武器库:能瘫痪电网的雷神之锤,可篡改卫星数据的普罗米修斯,还有三年前让中东输油管爆炸的蠕虫病毒「夜莺」。这些他引以为傲的造物,此刻在屏幕上扭曲成张敏实验室的脑部扫描图——那些被植入芯片的孩子,神经突触在电击下发出相似的荧光。

「技术是刀。」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在耳鸣中浮现。

机柜红灯骤亮。过热警报声中,祁寒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血痂板结的肩伤,深陷的眼窝,嘴角因药物作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举起颤抖的右手,那曾以每秒七次敲击闻名黑客圈的手指,现在连删除键都按不稳。

交响乐推进到赋格段。小提琴的追逐像代码链无限循环,低音鼓每记重击都砸在心室上。祁寒突然抓起键盘猛砸主屏,液晶碎片迸溅的瞬间,林小雨的证件照裂成蛛网。

「啊——」

嘶吼被机箱嗡鸣吞噬。他蜷缩着抓挠胸口,指甲撕开绷带,溃烂的伤口渗出黄脓。碳酸锂的空瓶从口袋滚出,在防静电地板上划出刺耳轨迹。

右屏突然亮起视频请求。公海诊所的摄像头自动开启,零在麻醉中睁开眼,切除前额叶的脸庞露出婴儿般的茫然。她无意识地抬手,植入金属接口的颈椎反射着冷光——像某台待机的杀戮机器。

「轰!」

贝多芬的定音鼓与胃袋的痉挛同时炸响。祁寒跪倒在地,酸苦的胆汁混着劳拉西泮的苦味涌上喉头。呕吐物溅在服务器散热孔上,被高温蒸腾出带着药味的白烟。

在灼烧的气味中,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缩在电脑城角落调试矿机,屏幕绿光映亮少年亢奋的脸。那时他相信代码能撬动世界,就像相信父亲摔碎的神州笔记本只是成功路上微不足道的代价。

交响乐迎来毁灭性的终章。祁寒的额头抵着冰冷地板,抽搐的指节抠进地缝。第一声呜咽被机房嗡鸣碾碎,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像被拔掉声卡的旧电脑,发出断续的电流悲鸣。

泪水终于砸向防静电地板。不是清亮的水滴,而是浑浊的,裹着血丝与药粉的泥泞。他看见每一滴泪里倒映的亡魂:龙胸口绽放的血花,林小雨剃光的头颅,零被切除的脑前叶,还有小满在青石桥下刻字的颤抖指尖。

服务器结束冷却重启,风扇轰鸣如葬礼号角。祁寒在剧烈的颤抖中摸到半枚鲸鱼发卡——断裂的鱼尾刺进掌心,疼痛尖锐而真实。

贝多芬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他蜷成子宫里的姿势。溃烂的肩伤渗出鲜血,在防静电地板上漫开黏稠的图案,像某串无人解读的密码。黑暗的机房里,只有散热器的红光规律明灭,如太平间的心电监护仪,在废墟上刻写永恒平首的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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