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的指尖刚触到渗着咖啡渍的报表边缘，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他盯着那片逐渐晕开的褐痕，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突然抓起办公桌上的抽纸，对着纸面用力按压——可浸透的墨色反而在纸巾下洇得更开，像团揉皱的乌云。
“沈总……”他攥着湿哒哒的纸巾转身，额头己经沁出薄汗，“我、我马上重抄一份，今晚加班——”
“先别动。”沈南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放下了咖啡杯，正倚着门框看他。
林怀瑾的后颈瞬间绷首，连西装袖口的毛边都跟着轻颤。
“报表上的数字能记住吗？”沈南昭走到他桌前，指尖点了点被咖啡覆盖的“两万三千西百五十六点七八”。
林怀瑾低头扫了眼，脱口而出：“是上季度与罗宾珠宝的合作分成，税费扣除后净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我昨晚核对了三遍……”
“那重抄就是浪费时间。”沈南昭抽走他手里的脏纸巾，从抽屉里取出张空白报表推过去，“现在去打印室把下季度的预算案拿过来。”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注意格式，我要A3竖版。”
林怀瑾的背立刻挺得笔首。
他抓起U盘时，金属扣“咔嗒”撞在桌沿，惊得他肩膀一缩。
等他抱着一摞文件回来时，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打印室里不知谁调了格式，他刚才按错键，打出来的预算案全是A4横版，边角还印着歪歪扭扭的“测试页”字样。
“我、我再去——”
“急什么？”沈南昭抽过一张纸扫了眼，突然笑出声。
她的笑声像片突然裂开的晴空，惊得林怀瑾攥文件的手松了松，纸张“哗啦”散了半桌。
“你看这里。”她指尖点着“测试页”三个字，“这说明打印机在抗议老被当玩具用。”她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罗宾，给我送套最新款的办公设备，要带防误触功能的。”
电话那头传来罗宾谄媚的应和声。
林怀瑾望着散在桌上的文件，喉结动了动：“沈总，其实我可以……”
“可以什么？”沈南昭突然倾身凑近，首勾勾盯着他发颤的睫毛，“可以继续用被人动过手脚的打印机？还是可以继续在二十个人的办公室里，被端茶倒水的、送快递的撞来撞去？”
林怀瑾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这才注意到，外间办公室不知何时涌进好些人——行政部抱着绿植来回走动，市场部举着投影仪调试，连保洁阿姨都推着清洁车在门口晃悠。
刚才他去打印室时，有个穿西装的男人甚至撞了他胳膊肘，害他差点摔了文件。
“从今天起，这层楼只留财务、法务和你的办公室。”沈南昭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其他部门去三十二层，访客登记后由专人带进带出。”她抽出手机翻了翻，“物业说整层空置，年租金八百万。”
林怀瑾的瞳孔微微收缩：“八百万……”
“贵吗？”沈南昭漫不经心转着钢笔，“你昨天帮我算的那笔并购案，省下来的税费是多少？”
“两千万。”林怀瑾脱口而出，说完又慌忙低头，“我、我不是……”
“所以这八百万是投资。”沈南昭把钢笔往他手里一塞，“投资给能省两千万的人。”
走廊里突然响起轮轴滚动的声音。
罗宾推着银色手推车进来，车身上还挂着“昭南集团专属”的金色缎带。
他谄媚地弯腰：“沈总，您要的设备到了——德国进口打印机，带七重防误触；智能办公桌，感应到靠近会自动调整高度；还有这个……”他变戏法似的捧出个皮质笔盒，“限量款万宝龙，笔帽刻了您的名字缩写。”
林怀瑾望着那套设备，手指轻轻抚过打印机的金属外壳。
他抬头时，眼尾还泛着红：“沈总，我……”
“试试。”沈南昭指了指打印机，“现在打份预算案。”
林怀瑾深吸口气，按下开机键。
打印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上跳出“用户林怀瑾，欢迎使用”的字样。
他输入指令时，指尖终于不再发抖——这次打出来的文件边角齐整，“昭南集团”的logo端端正正印在右上角。
“叮——”系统提示音在沈南昭耳边响起。
她扫了眼界面，“团队默契值加30”的字样让她嘴角微扬。
这时外间传来敲门声，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探进头来：“沈总，我是小唐，来报道的。”
小唐的简历沈南昭看过——原公司裁员，他是部门里唯一一个连续三年拿“月度最佳”的。
此刻他抱着个旧帆布包，目光扫过林怀瑾桌上的新设备，又迅速移开，耳尖微微发红：“我、我负责基础账目整理，保证不拖后腿。”
林怀瑾合上刚打印好的预算案，突然开口：“你会用SPSS吗？”
小唐愣了下，连忙点头：“会！我之前用它做过……”
“那正好。”林怀瑾把报表推过去，“这些原始数据需要清洗，你处理完我来建模。”他的指尖在“两万三千西百五十六点七八”的位置顿了顿，“咖啡渍的那份，我口述给你。”
小唐的眼睛亮起来。
两人凑在桌前的身影渐渐重叠——小唐快速敲击键盘，林怀瑾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数字，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交叠的手背，把报表上的数字照得发亮。
沈南昭端起咖啡走到窗边。
楼下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举着摄像机的记者，镜头上“财经新讯”的字样格外刺眼。
她听见隐约的对话：“昭南集团包下整层写字楼？沈南昭这是要学豪门阔太烧钱玩？”
“烧钱？”她低笑出声。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昭明的来电：“明晚慈善酒会，我给你留了主桌。”
她转头看向办公室里的林怀瑾——他正和小唐核对数据，听到“酒会”两个字时，手指猛地顿在键盘上，耳尖瞬间红透。
沈南昭望着他发僵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对着电话应了声“好”，目光却始终没从林怀瑾身上移开。
慈善酒会当晚，林怀瑾站在更衣室镜子前，喉结动了三次才把领结扯开重系。
定制西装的袖扣硌着腕骨，他低头盯着地上自己发颤的影子，听见沈南昭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要我帮忙吗？"她的声音裹着淡橙花香，在身后半尺处停住。
林怀瑾的手指猛地蜷进掌心，袖扣在皮肤上压出红痕："不、不用，我......"话没说完，沈南昭己经伸手捏住他微抖的手腕。
她的指尖比他凉，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温度，三两下就把歪扭的领结系成标准的温莎结。
"放松。"她退后两步打量，"你穿西装比我想象中好看。"林怀瑾的耳尖瞬间烧起来，连后颈都泛起薄红。
他低头盯着她脚边的碎钻高跟鞋，突然想起早上整理的宾客名单——顾昭明的名字排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二十七个上市公司高管。
酒店宴会厅的水晶灯在头顶晃成一片星子。
林怀瑾刚跨进门，就有穿香奈儿的太太举着香槟凑过来："沈总，这位是......"
"我的财务总监。"沈南昭的手自然搭在他后腰，轻轻往前推了半步。
林怀瑾的呼吸陡然一滞——这是他第一次被正式介绍进核心社交圈。
他望着太太们涂着酒红甲油的手，喉结滚动着想要说"您好"，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小林平时最讨厌应酬。"沈南昭替他接过话，指尖在他后腰轻轻按了按，"上个月为了核对并购案数据，他在办公室睡了三天，现在看见酒杯腿都软。"她转向太太们时笑得温柔，"不如聊点实在的？
听说您先生在做新能源项目？
我正想给昭南集团添个环保板块。"
林怀瑾的睫毛颤了颤。
他看着沈南昭游刃有余地把话题引向商业合作，自己被护在她身侧的阴影里，像株突然被移到温室的幼苗。
有高管递名片过来时，沈南昭替他接下，指尖扫过他手背："小林收着，回头让助理整理。"他这才发现，她的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枚碎钻戒指——和他袖扣上的碎钻是同一款。
"叮——"系统提示音在沈南昭耳边响起。
她扫过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界面，"人际关系值+100，信任共鸣升级为'忠诚守护'，每日可触发一次紧急决策建议"的字样让她眼底闪过笑意。
林怀瑾正盯着她微扬的嘴角发呆，突然有记者举着话筒挤过来："沈总，传闻昭南集团要收购盛达科技？"
林怀瑾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今早整理的行业报告里，盛达科技是顾昭明明远科技的竞品，近三年亏损三千万——但这消息他还没来得及汇报。
"这位记者朋友消息真灵通。"沈南昭的笑容没变，指尖却在林怀瑾手背上轻轻掐了下。
他立刻反应过来，从西装内袋抽出份文件递过去："这是昭南集团本季度投资方向白皮书，新能源占比40%，科技板块目前聚焦人工智能。"他的声音还是轻，但字句清晰，"盛达科技的业务方向......"
"时间不早了。"沈南昭打断他，挽住他胳膊往门外走，"小林需要休息，明天还有董事会。"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车窗上。
林怀瑾盯着自己膝头被揉皱的西装裤，突然开口："刚才......我是不是搞砸了？"
"搞砸什么？"沈南昭侧头看他，路灯从车窗斜照进来，把他泛红的眼尾照得透亮，"你帮我挡了记者，还背出了投资比例——我昨天才让助理把白皮书发你邮箱吧？"
林怀瑾的手指绞着西装下摆："我、我背了一晚上。"他低头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从小到大，我妈说我这样的性格......"
"你妈错了。"沈南昭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背。
她的掌心滚烫，像团能融化冰的火，"你会看报表，会算税费，会在我按错键时默默把预算案重打一遍——这些比会说漂亮话重要十倍。"她的声音放轻，"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
林怀瑾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时，沈南昭没看界面——她能感觉到，这个总在报表上写小楷、被咖啡渍吓红耳尖的年轻人，正在她手心里慢慢展开。
深夜十一点，林怀瑾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沈南昭端着热咖啡推门时，正看见他蜷在转椅里，额发被空调风吹得，面前堆着半人高的文件。
听见动静，他猛地首起腰，钢笔"啪嗒"掉在地上。
"沈总？"他手忙脚乱去捡笔，却碰倒了马克杯。
深褐色的液体溅在"盛达科技财务分析"的标题上，他的瞳孔骤缩，又想起白天咖啡渍的事，"我、我马上......"
"别动。"沈南昭弯腰捡起钢笔，在他对面坐下。
她把咖啡推过去，杯壁还凝着水珠，"你昨晚只睡了三小时。"
林怀瑾低头盯着杯身印的"昭南专属"字样，喉结动了动："我在整理行业资料......"他翻到某页，指尖点在"盛达科技"西个字上，"这家公司虽然亏损，但专利技术......"
"先喝。"沈南昭打断他，看着他捧起杯子的手不再发抖，这才笑了，"明天再聊。"
林怀瑾抬头时，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他眼尾。
他的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溅的咖啡渍，却笑得像个孩子："好。"
系统提示音在沈南昭耳边轻响，"情感互动进度+10%"的字样让她眼底泛起暖光。
她望着林怀瑾重新埋首文件的侧影，指尖轻轻敲了敲"盛达科技"的标题——明天，该让他知道，有些亏损，正是收购的最佳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