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水晶灯熄灭时,周雪正蜷缩在出租屋的旧沙发里。
空调漏风的声响混着窗外的雨声,她盯着手机屏幕上沈南昭被众星捧月的照片,后槽牙咬得发酸——那身玫瑰刺绣礼服她在专柜见过,标价三百八十万,沈南昭买的时候连价都没还。
"咔嗒"一声,她的指甲在屏幕上划出裂痕。
手指悬在微博发送键上抖了三抖,最终还是按下:"有些人以为靠砸钱就能赢,可惜没人会真正尊重一个暴发户。"发送完毕,她把手机倒扣在腿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纹路数到三十,才重新翻过来。
评论区第一条是营销号截图对比:左边是沈南昭在宴会上被珠宝商周老板敬酒的照片,右边是周雪三个月前在便利店偷拿卫生巾被监控拍下的新闻。"酸得我牙都倒了"、"暴发户能让陈总亲自递名片?
建议这位先查查自己算不算合法公民"——她越往下滑,太阳穴跳得越厉害,首到刷到一条"周小姐不如说说,您口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该不会是当三上位的光荣事迹?"
"啪!"手机砸在茶几上,震得玻璃杯里的凉白开溅出来。
周雪踉跄着跪到地毯上捡手机,发梢扫过沾着咖啡渍的地板。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昭南·尚品"试衣间,罗宾把沈南昭的高定礼服捧在怀里时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团要扫进垃圾桶的碎线头。"凭什么?"她对着镜子里泛红的眼尾尖叫,"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黄脸婆!"
此时,三公里外的"昭南·尚品"顶楼办公室,沈南昭正把镶钻高跟鞋踢到墙角。
落地窗外的雨幕里,"昭南"两个霓虹字在雨珠里晕成暖金色。
林律师的汇报声从免提里传来:"周雪的微博阅读量破五百万了,带#暴发户沈南昭#的话题上了热搜第三。"
她指尖转着钢笔,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民法典》,停在"名誉权纠纷"那一页。"陈默公司这季度的财报送来了吗?"她突然问。
"在您左手第三个文件夹。"站在落地窗前的林怀瑾转身,黑色西装裤脚沾着庆功宴的玫瑰花瓣——他刚才弯腰替她捡起了滑落的珍珠项链。
这个总把"沈总"叫得像含着糖的助理,此刻正把一份财务报表轻轻推到她面前:"陈默的'星耀'集团这个月现金流缺口两千万,他们和陈总的合作品牌明天要签续约合同。"
沈南昭的钢笔尖在"两千万"三个字上戳出个洞。
她忽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来:"林律师,联系陈总合作的品牌方,就说昭南集团愿意以高于原价15%的价格收购他们本季度所有库存。
另外——"她转过椅子面对落地窗,雨丝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线,"把今天宴会上我买的所有高定礼服、珠宝,全部捐赠给'春芽'慈善基金会。"
林律师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顿住:"需要我联系基金会对接人吗?"
"不用。"沈南昭的指尖敲了敲桌面,"让周雪负责交接。"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林律师显然在翻周雪的资料:"她三个月前刚因为挪用社区捐款被通报批评......"
"所以才有意思。"沈南昭望着雨幕里逐渐模糊的"星耀"集团大楼,"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在真金白银做慈善,谁在泥里打滚。"
手机突然震动,罗宾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出来。
沈南昭接起,那边立刻传来带着法语口音的中文:"沈女士,我刚看到您要捐赠的消息。"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品牌总部决定,为您保留下季度高定秀场的主位,还有今年的祖母绿项链,我可以帮您申请优先购买权。"
沈南昭把钢笔放进鳄鱼皮笔盒,动作慢得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罗宾先生,我买过你们品牌三十件高定,不是为了项链。"她望着办公桌上自己和前夫的离婚证——那是她觉醒那天撕碎又粘起来的,"我要的是,曾经被踩在泥里的尊严,现在能被所有人看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罗宾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在说什么秘密:"我明白。
沈女士,您明天会收到一份特别邀请。"
挂了电话,林怀瑾递来温热的姜茶:"沈总,慈善基金会的确认邮件到了。"他指节上还沾着刚才粘报表的胶水,"周雪的助理己经打电话来质问,说'这种脏活'不是她该做的。"
沈南昭抿了口姜茶,甜腻的蜂蜜味在舌尖化开。
她打开邮箱,看着周雪的名字出现在"交接负责人"一栏,忽然想起离婚当天在商场,周雪把她的钱包摔在地上,口红、身份证、银行卡滚了一地。"林怀瑾。"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微烫的耳垂,"明天的慈善拍卖会,记得让公关部多请几家媒体。"
雨还在下。
周雪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春芽基金会通知:您被指定为昭南集团捐赠物资交接负责人,请于明日上午九点至会展中心。"她盯着短信,指甲把手机壳边缘抠出个缺口。
窗外的霓虹透过雨幕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像极了庆功宴那天,沈南昭身上那些碎钻铺成的银河。
当会展中心的水晶帘幕被工作人员拉开时,周雪正攥着交接清单站在后台。
她今早特意挑了件素色针织裙,却还是被化妆师指出“气色太差”,眼下的遮瑕膏盖不住青黑,像被人打了两拳。
“周小姐,请上台。”礼仪小姐的声音像根细针,扎得她耳膜发疼。
她望着T台尽头的红丝绒幕布,听见主持人的声音穿透扩音设备:“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本次捐赠的交接双方——昭南集团代表沈南昭女士,以及春芽基金会指定对接人周雪女士!”
镁光灯“唰”地打下来。
周雪踩着高跟鞋踉跄两步,视线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镜头,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便利店被监控拍下的画面。
那时她也是这样被围住,店员举着手机录像,说“偷东西还敢凶人”。
现在这些镜头更亮、更烫,像要把她的每根汗毛都烧穿。
沈南昭从另一侧走上台。
她穿了件月白色真丝衬衫,领口别着枚翡翠胸针——正是昨天宴会上周雪盯着看了十分钟的那枚。
“沈总。”周雪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清单边角,“这些礼服的吊牌......”
“不必看吊牌。”沈南昭抬手示意,身后的工作人员立刻按下遥控器。
背景屏上的视频开始滚动:首先是罗宾捧着玫瑰刺绣礼服的画面,“沈女士,这件高级定制全球仅三件”;接着是珠宝店的监控,她把祖母绿项链递给柜姐时,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出清响;最后是昨天庆功宴的全景,她被周老板、陈总簇拥着,香槟杯里的气泡往上窜,像一串未说出口的嘲讽。
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或许有人会质疑,这样的豪购是否只是炫富?但我们查到,这些高级定制礼服、珠宝首饰总价值九百八十万,而昭南集团己将它们全部捐赠给春芽基金会。更令人震撼的是——”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台下倒抽冷气的人群,“根据系统显示,沈女士消费后十分钟内,账户实时到账九千八百万。她用自己的‘幸运’,换来了十倍的善意。”
周雪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她能听见台下的私语像潮水般涌来:“原来她不是暴发户,是真有本事”“那周雪之前说她靠砸钱,感情是酸别人做慈善”“听说她之前挪用捐款......”
“周小姐?”主持人转向她,“作为交接负责人,您有什么想说的?”
周雪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着团浸水的棉花。
她看见沈南昭站在五步外,垂眸整理袖扣的模样,和离婚当天在商场里被她羞辱时判若两人——那时沈南昭蹲在地上捡身份证,头发散下来遮住脸,现在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亮得像颗星子。
“我......”她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掌声淹没。
沈南昭己经走到话筒前,指尖搭在台沿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根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我只想告诉某些人——”她侧过身,目光精准地刺向周雪的眉心,“你们曾踩在我头上的脚,现在正被我踩进泥里。”
掌声如雷。
周雪眼前发黑,扶着台边的手滑下来,差点摔进礼仪小姐怀里。
她听见后排有个记者喊:“沈女士,您说的‘某些人’是指周雪小姐吗?”沈南昭没回答,只是对着镜头笑,那笑里带着点冷,像冬天的冰棱尖。
后台的化妆间里,周雪把卸妆棉砸在镜子上。
棉片吸饱了粉底,糊在镜面的裂纹上,像块流脓的疮。
她听见外面的喧哗透过门板钻进来:“沈南昭这次真是打了漂亮的脸”“周雪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听说陈默的公司现金流断了......”
“砰!”她踹翻化妆凳,凳脚磕在墙上,剥落一块墙皮。
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抓起来一看,是陈默的消息:“你到底在搞什么?品牌方说要终止合作!”她想回“是沈南昭害的”,手指却在屏幕上抖成筛糠。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和庆功宴照片里的沈南昭比起来,一个在泥里,一个在云里。
“周小姐。”助理怯生生推门进来,“沈总说交接文件需要您签字。”
周雪抓起桌上的钢笔,笔尖戳在“周雪”两个字上,墨水晕开一片,像团化不开的血。
会展中心外的雨停了。
沈南昭踩着细高跟走下台阶,林怀瑾撑着伞跟在侧后方。
罗宾从旋转门里追出来,西装领口微敞,显然是跑着来的:“沈女士!”他递上一个丝绒盒子,“这是品牌总部特别准备的高级定制邀请函,下季度秀场主位为您保留。”
沈南昭接过盒子,指尖扫过烫金的品牌标志:“罗宾先生,以后我的购物清单,就交给你了。”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罗宾的眼睛亮得像点着了火,“对了,刚才有位陈先生打电话找您,说......”
“不必说了。”沈南昭把盒子放进林怀瑾手里,转身看向被雨水洗得透亮的天空。
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显示着“陈默”两个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镁光灯还在身后闪烁。
她踩着满地水洼往前走,高跟鞋的声响清脆得像敲在谁的肋骨上——有些账,该算的,总要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