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往椅子上一坐，看着老神在在的李付清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吧！那香蕉，怎么回事？别跟我扯什么山里打的、老乡换的！山里能长香蕉树？哪个老乡这么神通广大能弄来这么新鲜的南方水果？还碰巧？你碰巧给我再碰一个看看？”
李付清早就料到有此一问，满脸真诚的答道：
“王姨，您这可就冤枉我了，真是运气好！昨儿不是去黑市……呃，去了解下市场行情嘛，正好碰到一个南边来送货的司机大哥！他那车在城外抛锚了，修车耽误了时间，车上带的几挂香蕉怕捂坏了卖不上价，急着出手。我看他可怜，就用几斤肉跟他换了。”
说罢，又摊了摊手叹了口气。
“哎，您也知道，我这人，就是心软，见不得人着急……”
他这套说辞半真半假，但主打一个死无对证，那司机大哥早就开着修好的车消失在茫茫人海了。
王主任看着他，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但她也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这小子不想说的，撬开嘴也没用。
而且本来这么一问也就是想着碰个运气，只不过李付清依旧稳定发挥。
她只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行行行，你心软！你李付清是大善人！下次再有这种心软的好事，记得先通知你王姨！街道办也缺可怜人接济！”
“嘿嘿，一定一定！”李付清嬉皮笑脸地应着，赶紧转移话题，“王姨，可不只是给大伙送温暖来了，还有正事儿呢！”
“哦？难不成这香蕉就是办事儿用的？”王主任一听正事就联想到了香蕉，然后脸色一变，“哎哟喂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我香蕉都让老张去分了！”
说着就起身，准备出去找老张把香蕉要回来。
这看得李付清哭笑不得，赶紧拦下。
“哎哎哎王姨你急啥我还没说完呢，那香蕉拿来就是给大家吃的，我办事儿还不缺这点玩意！”
他拉着王主任重新坐下，凑近了些：
“王姨，我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想跟您商量个工作的事儿，不过路子有点野，您帮我参谋参谋。”
“工作？”王主任一听是正事，也坐稳了，疑惑地看着他，“你打算找个正式工了？好事啊！想进哪个单位？街道办这边……”
“不是街道办。”李付清赶紧打断，他就怕王主任又往街道办安排，“是轧钢厂，我知道现在到处都缺肉，他们轧钢厂人又多，估计现在都急红眼了，我就琢磨着……能不能用肉，跟他们换个工作？”
“噢对了王姨，300斤够不？”
“多少？300斤？？”王主任的声音瞬间拔高，眼睛瞪得像铜铃，身体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还有这好事？！轧钢厂那边……真能行？！”
她的意思很明显，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她本来就在盘算着，动用自己这点老关系，在街道办系统内给李付清找个清闲点的正式工。
比如去后勤给老张打下手或者宣传干事什么的，虽然起点不高，但胜在安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放心。
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自己闷声不响搞出这么个大买卖！
花钱买工作的事情她见多了，但是用肉换工作？这操作跟买工作一比……确实太野了！也太了！
这天底下估计也就李付清能干得出这事儿了！
“小清啊！我的傻孩子！”王主任激动得一把抓住李付清的胳膊，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你糊涂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不懂？！轧钢厂缺肉，难道我们街道办就不缺了吗？我们下面管着多少单位？多少福利院、托儿所、孤寡老人？多少张嘴等着油水下锅呢！还有你那个什么三百斤猪的计划，绝对是血亏！血亏你懂吗？！”
她掰着手指头，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付清脸上了：“现在黑市上肉什么价？三西块钱一斤！还得碰运气！有价无市！你那三百斤肉，按黑市价算，都快奔着一千二百块去了！一个轧钢厂的正式工指标，撑死了也就八百块顶天！这么一算你就亏了西百块啊！西百块！够买多少粮食了？！要我看哪怕是二百斤，轧钢厂都得求着你去入职！”
王主任痛心疾首，仿佛亏的是她的棺材本。
然而说着说着却话锋一转！
“不过你小子是个有主意的，你也不傻，既然肯出300斤那肯定是有你的道理！
横竖都是要亏，那不如亏给我！你把肉给我！街道办这边，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去区里求爷爷告奶奶，保管给你弄个比轧钢厂采购员更好、更体面的工作！就在咱们街道办系统内！离家还近！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她热切地看着李付清，脸上就差写着快答应我几个字。
李付清看着王姨的激动模样，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没想到王姨还有这一面。
他知道王姨是真心实意为他打算，想把他留在安稳的地方。
不过这可不是他要走的路子。
“王姨，王姨！您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李付清轻轻挣开王主任的手，“您的心意我懂，但是……您想想我这情况。”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窗外的天空：
“我是个猎人啊，王姨，我这身本事，就是跟山里的野物打交道！弄肉，那就得往山里钻，以现在的情况看，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那是常事。
您让我在街道办上班？天天点卯坐班，守着桌子写材料，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我这性子，坐得住吗？三天就得给您捅娄子！而且我这还有别的门路弄肉，像今天的肉和昨天给您带的就这这路子来的，这都不是待在街道办能行的！”
“再说在街道办，我能动不动就请假十天半个月进山？就算您批，别人没意见？时间长了，那不是给您添堵，让人说您闲话吗？”
王主任听着李付清条理清晰、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话，点了点头。
虽然总结下来就是街道办规矩多，他喜欢自由！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得太他妈有道理了！
而且谁说当了轧钢厂的采购就不能帮街道办采购了，她刚才也是被300斤的肉给迷了眼。
“哼！你小子就是嘴巴厉害！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王主任又白了他一眼，算是彻底默许了他的选择，语气也缓和下来：
“行吧，轧钢厂采购就采购吧，也算人尽其才。工作这事，我帮你牵个线，就是那轧钢厂管后勤的李副主任，我和他算有点交情，我待会儿给你写个介绍信，你拿着去找他，把你这肉换工作的想法跟他当面谈，你能占多少便宜，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王姨！”李付清眉开眼笑。
“别急着谢！”王主任摆摆手，板着脸问：“那第二件事呢？别告诉我又是啥吓人的幺蛾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