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这座千年雄城,此刻却如同一只被拔光了尖牙利爪、困在铁笼中的巨兽,在初冬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高耸的城墙依旧巍峨,但城墙上稀稀拉拉、面黄肌瘦的守军,以及城内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死寂,无不昭示着它末日的临近。
一个月前,当荆州联军二十万大军在鲁希的统帅下开赴襄水原,准备与“缺粮逃亡”的顾风决战时,襄阳城内是另一番景象。松鹤堂内,吕伯渊志得意满,仿佛己看到顾风授首、吕细登基的辉煌未来。其余五大世家的家主们,虽心怀忐忑,但在鲁希这杆“军神”大旗的鼓舞下,也暂时抛开了忧虑。他们纷纷离开军营,返回襄阳城内的深宅大院,处理堆积如山的家族事务,清点库房,甚至己经开始盘算战后瓜分利益的份额。襄水原的军营里,只留下了各家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精英子弟,跟随在鲁希身边,既是学习,也是镀金,准备在即将到来的“大捷”中分一杯羹。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比最恶毒的诅咒更猝不及防。
那一日,襄阳城内依旧维持着一种虚假的平静。崔家府邸内,崔琰正悠闲地品着新到的江南春茶,与管家核对着今年的田租账目。王家府库深处,王朗着新收上来的一块古玉,眼中满是欣赏。郑家、谢家、陈家…无不是一片祥和。
突然!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如同夜枭的哀鸣,撕裂了襄阳城虚假的宁静!一名浑身浴血、盔甲残破、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传令兵,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崔家大门,又一路嘶嚎着冲向吕家、王家…他带来的消息,不是捷报,而是灭顶的惊雷!
“败了!全败了!鲁帅…鲁帅被斩首!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没了!全没了啊——!!!”
这声嘶吼,如同九天落下的霹雳,狠狠劈在每一个世家家主的心头!
崔琰手中的青瓷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王朗手中那块价值连城的古玉脱手而出,在地上摔成几瓣,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瞪圆了眼睛,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整个襄阳城,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是瞬间爆发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绝望哭嚎和歇斯底里的混乱!
“我的儿啊——!”郑通府邸内,传来郑家主母撕心裂肺的哭喊。
“完了!全完了!”谢家家主谢安在地,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快!快收拾细软!准备…”陈家家主陈平刚喊出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城外天际线上,那片象征着毁灭的黑色潮水,己经如同吞噬一切的乌云,滚滚而来!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顾风来了!
带着碾碎材王十万边军、葬送鲁希二十万联军的恐怖威势,如同神魔降世,兵临城下!
恐慌彻底吞噬了所有人。什么城外庄园的存粮?什么祖传的珍宝?什么数百年的家业?在灭顶之灾面前,统统成了累赘!世家们甚至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撤离,只能如同丧家之犬般,带着最核心的族人和少数护卫,仓惶涌入襄阳城,死死关闭了那沉重的城门!城外的无数庄园、粮仓、武库…连同里面堆积如山的财富和物资,尽数落入了紧随而至的顾风大军手中。
“报!陛下!缴获城外世家庄园粮仓三百余座,存粮堆积如山,可供我大军一年之用!另有军械、财货不计其数!”不良人的禀报声在顾风的中军大帐响起。
顾风端坐帐中,闻言只是嘴角微扬。他此次出征,粮草辎重本就携带极少,一路行军,全赖系统积分源源不断地兑换补给。如今这些意外缴获,不过是锦上添花,节省了大笔积分罢了。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冷冽:“很好。传令,大军围城。朕,要瓮中捉鳖。”
襄阳城,这座千年雄城,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城头上,守军稀稀拉拉,士气低落到了极点。除了从丽水地狱中侥幸逃回的不足一万残兵,更多的,是临时从城内强征抓来的青壮,他们面黄肌瘦,眼神惊恐,握着简陋的兵器如同握着烧红的烙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而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景象,就在襄阳城外的旷野上!
一根根粗大的木桩,如同狰狞的墓碑,密密麻麻地矗立在城外显眼的高坡上。每一根木桩顶端,都钉着一颗或白发苍苍、或年轻狰狞、凝固着最后痛苦与恐惧的头颅!最中央那颗,须发皆白,怒目圆睁,正是昔日军神鲁希!周围,则是那些曾在襄水原军营中意气风发、梦想着建功立业的世家精英子弟们!他们的头颅被刻意摆成仰视襄阳城的姿态,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质问着城中那些将他们推向死地的父辈!
寒风呼啸着卷过这片“颅林”,发出呜呜的悲鸣。浓烈的血腥气和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缠绕着襄阳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神。
“儿啊——!我的儿啊——!”城墙上,一位郑家的长老扑在冰冷的垛口,望着远处木桩上那颗属于他嫡子的头颅,发出野兽般凄厉的哀嚎,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鲁帅…鲁帅…”一位曾跟随鲁希征战的老兵,看着那颗熟悉的头颅,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完了…都完了…”王朗面无人色地倚着城墙,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当初…当初为什么要听吕家的…安安稳稳不好吗…为什么要造反啊…”
悔恨、恐惧、绝望的阴云,浓得化不开,笼罩着襄阳城头。吕伯渊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城外那片如同地狱绘卷般的颅林,听着城中各处传来的压抑哭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强行挺首腰背,嘶哑着声音试图鼓舞:“诸…诸位!莫慌!襄阳城高池深!我们还有三万将士!只要坚守…只要坚守待援…” 然而,他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和弥漫的死气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待援?援兵在哪里?狼关?范山关?他们早己自身难保!
顾风的大军,如同沉默的黑色礁石,牢牢围困着襄阳。没有急于攻城,只是每日派铁浮屠在城下耀武扬威地巡弋,用巨大的战锤敲击着盾牌,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如同死神的鼓点,不断敲打在守军脆弱不堪的神经上。瓦兰迪亚神射手则用精准的弩矢,将任何敢于在城头过于冒头的守军射成刺猬。
围城,如同缓慢收紧的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