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德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天山剑谷外的沉沉夜色,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绝望之上。
他带来的所谓“希望”,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致命的毒药。
那封被金天人视为救命稻草的联名血书,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一场建立在凉州尸骨上的缓兵之计。
回到柳家隐秘的议事暗室,摇曳的烛火映照着柳德正疲惫而灰败的脸。
面对族中长老们探询的目光,他卸下了在剑谷时的激昂伪装,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豫州、益州……那些世家,确实递过话。”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扭曲的弧度,
“但他们的话,字字句句都浸透着算计——蛮州己经被彻底镇压,‘凉州局势未明’,‘静观其变’,‘不便轻动’,首接反叛暴君风险太高,一旦失败就是家族彻底覆灭,他们承担不起这个风险……他们要的,是剑谷用血和命去填顾风的胃口,为他们自己争取那片刻的喘息!”
“那你为何……”一位长老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惊疑。
“为何要给他们虚假的曙光?”柳德正猛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清醒,
“因为若无这点虚妄之火,剑谷立刻就会崩塌!金天人父子会绝望自戕,那些弟子会作鸟兽散!而皇位上的暴君……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立刻就会转向我们柳家!”
他环视着沉默的长老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
“我们需要剑谷这面破旗,继续立在那里!用它残破的身躯,为我们……争取时间!”
就这样,天山剑谷在柳德正亲手编织的、一戳即破的幻梦中,继续着徒劳而悲壮的抵抗。
他们的每一次呐喊,每一次挥剑,都在为柳家争取那渺茫的生机,同时也在加速自己的灭亡。
顾风的铁腕,如同天罚之锤,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冷酷无情地砸向凉州大地上残余的每一丝反抗火星。
天荡山的硝烟尚未散尽,他那双俯瞰众生的眼睛,己经锁定了凉州真正的“心脏”——盘踞百年的世家门阀。
韩家,凉州世家之首,首当其冲。
阴冷的军帐内,烛火在顾风冰冷的眸子里跳跃。
他指尖敲击着韩家的情报卷宗,声音不高,却让帐内所有将领都感到脊背发凉:
“韩家,凉州乱源之首。煽动流民,勾连逆匪,资助叛乱,其罪……当诛九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侍立一旁的凉州边军新统帅邢道荣,又扫过帐内肃立的辛弃疾等嫡系将领,最终停留在情报上关于韩家庄园堡垒的描述:
“陛下,”一名不良人适时躬身禀报,
“韩家核心尽数龟缩于城外五十里之‘磐石堡’。此堡经营数代,墙高壕深,箭塔林立,粮秣军械充足,更豢养精锐私兵死士数千,雇佣江湖亡命无数,己成刺猬之势。强攻,恐代价不菲……”
顾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对生命的漠视与算计。
“呵呵呵...代价?哪有什么代价?”他指尖轻轻敲在“磐石堡”三字上,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让边军去撞。邢将军。”
邢道荣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抱拳躬身:“末将在!”
“你统帅的凉州边军,久疏战阵,士气低迷。此战,便是边军向朕证明忠诚与价值的一个机会。”
顾风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在邢道荣身上,
“朕给你三日,不惜代价,踏平磐石堡!韩家,鸡犬不留!朕只要结果,不问过程,更不问伤亡。若不能克……”
后面的话无需再说,那冰冷的杀意己让邢道荣冷汗涔涔而下。
“末将……末将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定踏平韩家堡!”
邢道荣知道,自己麾下这十五万凉州旧部,在皇帝眼中,不过是用来消耗韩家堡垒锐气的血肉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