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绵在江聿之的监督下，勉强咽了几口粥。月光在退烧药锡箔板上凝成霜痕，江聿之的影子被台灯拉长投在窗帘上，林苏绵的意识也逐渐混沌……
许是药起了作用，不久，她便坠入了梦境里。只不过，梦境里满是信纸燃烧的焦糊味 。
担心林苏绵夜里再次发烧，身边没人照顾。江聿之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着睡了一个晚上。
不过江聿之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林苏绵这一觉一首到天亮。
“你醒了。我出去买了早餐，多少吃一点。”江聿之看着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林苏绵，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血色。
“你昨晚没走？”昨晚烧的昏昏沉沉的，林苏绵压根不知道江聿之整晚都在。
“你昨晚那个情况，我不放心。“江聿之边说边将一碗粥推到林苏绵面前。
“谢谢。“
“身体感觉好点没？”
“除了头还有点疼，其他没什么。”
“今天就别出去了，多休息休息。”江聿之嘱咐着，“我今天晚上的飞机，吃完饭要回家一趟。抱歉，没办法照顾你了。”
“放心吧，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啊。代我向陈衍哥问好。”林苏绵并不打算将昨天的事情告诉江聿之，即使说了也只是多一个人替自己担心。
这段时间发一下子生了这么多事，江聿之感觉林苏绵真的长大了不少。
“苏绵，你还打算去F国吗？如果想去，我可以安排。“
那是她一首的梦想，如果可以，她当然想去。
“等这一切先处理结束再说吧。“本来以为找到郑华琴，欠的剩下的债就可以还清。可是，现在这个情况……
“叔叔公司欠的债还差多少？“
“差不多了，不用担心。”林苏绵明白江聿之的处境，“等拿到我爸的保险金赔偿金，应该很快就能结清了。”
“真的？”
“嗯。”至于什么时候能拿到，她自己也不知道。
送走江聿之，林苏绵才发现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有江聿之的，还有贺霆宇的。江聿之应该是在餐厅没等到自己，打的电话。至于贺霆宇？林苏绵想不到是什么原因，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抱歉，昨晚没注意看手机，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林苏绵猜他应该在忙，就发了条微信消息。
贺霆宇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没接。通知声音提示有新的消息，犹豫了下，点开查看。
和江聿之在一起，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吗？还只是不想回复的借口？
“现在没事了。”
收到贺霆宇的回复，林苏绵也没有再追问。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在家休息，不打算再执着于郑华琴转走的那些钱，决定去一趟律师事务所，询问一下赔偿金的申请进度和债务状况。
坏消息是，还有8000万的尾款没有结清。
好消息是，赔偿金的申请己经通过。但因为金额较大，审核需要时间，划款日期尚不确定。
8000万！林苏绵一时真不知道上哪弄这么多钱，只有等赔偿金到账。
可是，林苏绵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林苏绵！”
听见有人叫自己，林苏绵转身寻人。一个男生，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和他年纪不匹配的沧桑感。
“你找我？”林苏绵确认道。
“对，我找了你很久。“男生开门见山，将一份合同递给林苏绵。
虽然知道还欠了不少债，林苏绵不确定这个男生说的是不是事实。接过他手里的合同—2000万的购买协议，署名的确是她爸的字迹。
“对不起，我要和律师确认一下合同的真实性。如果是真的，我会还，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林苏绵对男生说道。
“等？“男生反问道，”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她真的不知道。
看林苏绵的表情，不像是说谎。想到最近自己的遭遇，估计林苏绵也差不多，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男生不可能轻易放弃：“不介意的话，和我去个地方。“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林苏绵自然不可能答应，防备的问道：“去哪里？“
“医院。“
＊
林苏绵最终选择和男生一起来到了医院，跟在男生后面到了ICU.隔着玻璃窗，林苏绵看见病床上，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中年男人。
这让林苏绵回想起父亲撞车那晚的情景，感觉胸口很闷，一时有些呼吸困难。
“你还好吧？“看得出男生教养很好，即使知道是林环城的原因，间接导致了自己家庭的不幸，也没有迁怒到林苏绵身上。
“没事，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林苏绵按着自己的胸口，想平复一下。
“我叫钟睿，里面的人是我父亲。“男生自我介绍说，“很好奇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吧？我家本来是做建材批发的，和林氏是第一次合作。当初，想着能和林氏长久合作，我爸同意材料全部到位再结款。谁想到林氏倒了，后来，我爸去要了很多次债，得到的回复都是等通知。可是，我爸的公司等不了。连锁反应，公司欠了很多债，没撑多久也倒了，我爸一时接受不了，选择了极端的方式。虽然发现的及时，但……你也看到了，成了现在这样。”
医院消毒水的气息充斥着鼻腔，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将林苏绵割裂成两个镜像。她凝视着钟睿父亲胸腔微弱的起伏，让她想起那夜自己父亲心电图起伏的波纹——那些代表着生命体征的绿色折线正在她视网膜上跳动。
“对……对不起。”一句道歉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林苏绵此刻却也想不出能说些什么。
“其实，我们俩的处境很像，都是被迫承担了这一切。”钟睿语气很平静，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一切让他知道了人情冷暖，人也变得麻木。“现在别说还债，就是维持我爸的治疗费用，都拿不出。所以……我一首在找你。”
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发出嗡鸣，蓝色冷饮柜映出她与钟睿交叠的侧影，宛如被命运钉在标本框里的双生蝶。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林苏绵现在根本拿不出这笔钱。但是没钱，躺在里面的人就等于在等死。
“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答复。“
钟睿视线由病房转向林苏绵，眼里有试探，质问，还有怀疑。最终他选择相信，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好，我等你。“
林氏的倒闭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钟睿的遭遇不是特例，欠的那八千万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和钟睿家里的境遇一样。
在自己的交际圈里，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只有贺霆宇。
回到家，林苏绵纠结了很久。
手机屏幕在暮色中泛起幽蓝，看着编辑好的信息，又修改了几下措辞，林苏绵的拇指始终悬在发送键上方。
最终，林苏绵深吸了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明天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
帮忙？贺霆宇对着两人的对话框，沉思了几分钟。
“明天上午我在公司，十点之后有时间。“
“知道了，十点左右我去找你，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