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老板黄文韬抛出的橄榄枝还在耳边回响,那优渥到吓人的条件仿佛有魔力,搅动着姜红鲤的心湖。
深市,那个据说每天都在翻天覆地的地方……
姜红鲤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神情自若地婉拒了黄老板立刻答复的期待,表示需要时间考虑。黄文韬倒也不急,留下烫金的名片和一叠丽锦服饰的华丽画册,志在必得地离去。
这枚重磅炸弹,却在红星厂里炸开了锅!
姜红鲤还没走出后台,就被闻风而动、笑容堆成菊花的厂长刘大头拦住了去路。
“哎呀呀!红鲤!我们厂的大功臣!辛苦了辛苦了!” 刘大头热情得能融化铁板,搓着手,那眼神比看自家亲闺女还亲,“市一等奖啊!南方大老板都亲自挖角了!我们红星厂几时这么风光过!” 他瞟了眼旁边探头探脑、眼神嫉恨得快要流脓的刘彩凤,狠狠瞪回去一眼示意她闭嘴,转脸对着姜红鲤更是语重心长:
“红鲤啊!你是我们厂的宝贝!顶梁柱!没有你,哪来这么大的荣誉和商机?” 他环顾西周激动喜悦的工人们,声音拔高,“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红鲤姐顶厉害!”
“红鲤别走啊!”
工友们纷纷响应,发自内心地挽留。
刘大头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红鲤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叔懂。那深市确实是大地方,大公司……但是!”
他一个“但是”转折得铿锵有力:“咱们厂的发展潜力也是巨大的嘛!有你在,我们红星就是能飞出金凤凰的梧桐树!” 他抛出第一个砝码:“这样!工资!立马给你上调!三……不!五倍!就按你说的那个翻十倍还差点,但五倍绝对最高水平!”
看着姜红鲤平静无波的脸,刘大头一咬牙,祭出了终极杀招:“而且!红鲤啊,叔是真把你当厂里接班人来培养的!光搞技术哪够?得管全面!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红星服装厂的副厂长!主管设计和生产!技术入股……我们也可以谈!怎么样?这舞台也不小吧!”
副厂长!
这个词的分量让围观的工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刘大头这真是被南方挖角吓破了胆啊!连厂里唯一的副职都砸出来了!
姜红鲤眸光微闪。她知道刘大头是怕了。怕她这个能带来源源不断荣誉和订单的金牌设计师跑了。而且,他那个只会添乱的侄女,更是让他没有底气。
深市的诱惑确实大。那是未来的黄金地!资源、视野、收入都是质的飞跃!
她看着刘大头布满希冀和紧张的脸,耳边仿佛又听到黄老板那句“海阔凭鱼跃”的承诺,心头的天平,似乎又被那宏大的蓝图撬动了一点点。
离开这个压抑的小县城,离开那个令人作呕的婚姻,带着妞妞去呼吸全新的空气……似乎真的很。
“呜……呜呜呜……”
一阵撕心裂肺、绝望至极的哭声隐隐约约传来,穿过欢呼的人群,像冰冷的锥子扎进姜红鲤的耳朵里。那哭声带着一种骨子里的悲伤,绝不是年轻人矫情的哭闹。
姜红鲤眉头一皱,循声望去。人群外围,几个衣衫朴素的村民围着,中间一个白发凌乱的老婆婆瘫坐在地上,哭得浑身首抽抽,布满褶皱的脸被泪水和泥土糊得不成样子。
是村东头的林婆婆!
那可是出了名的心善人好,拉扯大儿子,儿子媳妇却在外地工作,平时就靠几分薄田过活。
姜红鲤心头猛地一沉,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去:“林婆婆!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林婆婆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哭肿的眼睛,看到是姜红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的裤腿,哭嚎得更凄惨了:“红鲤丫头啊!完了……全完了!呜呜呜……蝗虫……铺天盖地的蝗虫啊!庄稼……全都啃光了!我……我老婆子就指着那点苞米棒子活命啊……这下全没了……呜呜呜……”
旁边的村民七嘴八舌,个个面如土色:
“可不咋地!天上乌泱泱的,跟黑云似的,落到地里,沙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啃得那叫一个干净!玉米杆子都秃了!谷子、高粱,啥都没剩!”
“今年这收成……全毁了!怕是……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啊……”
绝望的气氛瞬间笼罩过来,刚才汇演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们来说,没了收成,就是断了活路!
蝗灾!
姜红鲤的心狠狠揪紧。她看向远处田野的方向,哪怕隔得远,似乎都能想象那狼藉的景象。这可不是一个人、一家的事情!是整个村的生计!
怎么办?!
南方深市的锦绣前程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脑子里只剩下阎王爷给的,那满满一口袋装着各种“稀奇古怪”材料的布兜!她死过一次,见识过地府的神异,那些东西……绝不是凡物!
姜红鲤眼神一凛,用力扶起哭得脱力的林婆婆,斩钉截铁地对恐慌的村民说:“大家别慌!都先回家!我去想办法!” 也不多解释,转身就往家的方向飞奔!
冲进家门,妞妞乖巧地在院里看小人书。姜红鲤顾不得解释,一头扎进里屋,翻出那个沉甸甸、散发着阴凉气息的地府布兜。里面瓶瓶罐罐,包着各色诡异粉末、奇形怪状干草、甚至还有几块黑乎乎散发着腥气的“土坷垃”……她在阎王殿收下时没怎么细看,只觉得多备无患。
她的手指急速在这些“宝贝”中拨动翻找,一个个闻,一个个辨认记忆里模糊的判官或小鬼提过的只言片语。
驱虫……能驱虫……
突然,她的手停在一个粗糙的麻布小袋子前。这袋子看着不起眼,里面的粉末却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暗金色,细看仿佛有无数星星点点的微芒在流动。
手中袋子口系得很紧,依旧有丝丝缕缕难以形容的气味溢出——不臭也不香,却带着一种来自古老蛮荒、令百虫辟易的森然威压!
一个模糊的记忆浮现脑海:好像是阎罗殿守门的小鬼闲聊时说漏嘴的,提过一句地府专门用来对付某种幽冥界“食铁啃金、啃噬鬼魂”的噬魂蚁的‘金光驱尘粉’,说是主材料取自阴山深处的‘镇煞金鳞木’的精华树粉,还混了点饕餮的口水沫儿……
噬魂蚁都能镇住,区区蝗虫?!
姜红鲤的心脏因激动而剧烈跳动!她毫不犹豫地解开袋子口,捧出一小捧那奇异的暗金色粉末,用个小簸箕盛了,又冲到自家菜地摘了几片还沾着露水的、味道最冲的茼蒿叶子。
然后,她跑到村东头最高的那个土坡上。
此时,夕阳半落,天边火烧云浓烈得如同泼了血。黑压压如同移动乌云般的蝗群正在不远处的谷子地里肆虐,沙沙的啃噬声汇成一片令人牙酸的嗡鸣。
不少村民躲在远处的屋舍后,绝望地看着那片“死亡之云”,呜咽声压抑不住。
姜红鲤深吸一口气,迎着落日余晖和那席卷而来的蝗虫风暴,没有丝毫退却。她按照脑海深处某个模糊的印象,高高扬起手中的簸箕!
她手腕用力,猛地将簸箕里那星星点点、流转着诡异微芒的暗金色粉末,朝着蝗群最密集的方向,奋力挥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