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阎王的“馈赠”和引路鬼精准的定位，姜红鲤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回清河镇，潜伏在“福运来”客栈后院那间关押妞妞的破旧柴房外。
借着缝隙，她看到刘彩凤那张因熬夜和焦虑更显刻薄的脸，正对着角落里被捆着手脚、堵着嘴、吓得瑟瑟发抖的妞妞低声咒骂：“小野种！再哭一声试试！等你妈那贱人把图纸送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了这话的姜红鲤心中一紧，看向刘彩凤的杀意又浓上几分。
刘彩凤旁边的姘头小二蹲在门口，就着一碟油乎乎的花生米，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劣质散酒，眼神贪婪又焦躁。
时机正好！
姜红鲤屏住呼吸，如同鬼魅般绕到柴房唯一的后窗。窗台简陋，上面放着小二喝剩的半壶酒和那碟几乎见底的花生米。
她拔开黑色陶瓶的木塞。一股极其微弱、仿佛混合着万灵怨念的阴寒气息逸散出来，瞬间又被夜风吹散。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滴清亮如水、完全无色的液体，精准地滴入酒壶剩余的酒液中，又在那碟花生米残留的油渍上抹了一圈。千夫唾面露遇酒即融，遇油则隐，瞬间消失无踪，不留丝毫痕迹。
做完这一切，姜红鲤迅速退入更深的阴影中，如同耐心的猎人，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二灌下最后一口酒，咂咂嘴，又意犹未尽地抓起碟子里最后几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
刘彩凤啃着冷硬的馒头，心思全在即将到手的“幻彩纱”图纸上。
一刻钟！药效如潮！
“谁？！谁骂老子？！”小二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惊恐地环顾西周！他脸色煞白，眼神涣散，仿佛听到了无数恶毒的咒骂在耳边炸响！
“骂你什么？”刘彩凤被他吓了一跳，不耐烦地问。
“骂…骂我癞蛤蟆！骂我下三滥！骂我拐孩子断子绝孙……不对！声音…声音好多！西面八方都是！”小二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就在这时，柴房门外突然响起餐馆老板娘尖利刻薄的怒骂：
“刘小二！你个杀千刀的懒骨头！昨天后厨那桶新打的菜籽油是不是你偷了？！手脚不干净的贼胚子！烂心烂肺的东西！”
这声怒骂如同导火索！小二本就因药效产生的幻听而精神紧绷，此刻被老板娘当众揭短，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反驳和老板娘的高声叫骂，瞬间吸引了客栈里其他房客和路过门口的行人。
人们好奇地围拢过来。
药效彻底爆发！在围观者眼中，小二那副做贼心虚、惊慌失措、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的样子，再结合老板娘言之凿凿的指控，瞬间坐实了他“偷油贼”的身份！
更可怕的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厌恶感和鄙夷感，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呸！看着人模狗样，原来是个贼！”
“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滚出我们客栈！”
“就是！跟这种贼骨头住一个客栈，晦气！”
唾骂声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小二身上！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着他，那些鄙夷、厌恶、唾弃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精神彻底崩溃，抱着头尖叫着冲出柴房，想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抓住他！别让这贼跑了！”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房客立刻冲上去扭住他！小二挣扎着，嘴里胡言乱语，更显得疯癫可疑！
柴房里，刘彩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刚想冲出去帮姘头，门口的光线一暗，老板娘叉着腰堵在门口，那双精明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剜在她身上，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浓浓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刘彩凤吗？我说刘小二怎么有胆子偷油，原来是你这‘红颜祸水’撺掇的？怎么？在红星厂偷布料被赶出来不够，还教唆姘头偷到我店里来了？真真是破鞋配烂桶！一对儿不要脸的玩意儿！”
“你…你胡说！”刘彩凤气得浑身发抖，脸涨成猪肝色！她想反驳，想撕烂老板娘的嘴！可老板娘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在了她最隐秘、最不堪的伤疤上！
更可怕的是，她感觉门外那些围观者的目光，瞬间从对小二的鄙夷，转移到了她身上！那些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审视、嘲讽、唾弃！仿佛她是一件被当众剥光了衣服的脏东西！
“看什么看！滚！都滚开！”刘彩凤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想去抓挠老板娘，却被对方灵活躲开。
药效在她体内同样猛烈发作！
她感觉耳边充斥着无数恶毒的咒骂：“破鞋！”“贱人！”“拐孩子的毒妇！”“烂心肝的玩意儿！”……
这些声音仿佛来自西面八方，又仿佛是从她自己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她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现实，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吞噬！
“啊——！！！”
刘彩凤彻底崩溃了！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地推开挡路的人，尖叫着冲出客栈！精神恍惚之下，她根本没看路，一头冲上了车来车往的街道！
“吱嘎——！！”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满载货物的拖拉机为了躲避她，猛地打方向盘！车身剧烈摇晃！车斗边缘狠狠擦过刘彩凤的右腿！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刘彩凤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倒在地！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又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她躺在马路中央，周围是停下的车辆和越来越多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些目光里没有同情，只有看戏般的冷漠、鄙夷和幸灾乐祸！
就在外面乱成一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疯癫的小二和当街被撞倒的刘彩凤吸引时，姜红鲤闪入柴房！
“妞妞！”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唔…唔！”妞妞被堵着嘴，看到妈妈，大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咽！
姜红鲤心如刀绞，动作却快如闪电！一把扯掉妞妞嘴里的破布，匕首寒光一闪割断绳索！将浑身冰凉、颤抖不止的女儿紧紧抱入怀中！
“妈妈在！妈妈来了！妞妞不怕！”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臂却稳如磐石，将女儿的头按在自己温暖的颈窝，隔绝掉外面所有的喧嚣和丑恶。
她抱着妞妞，没有再看外面那场由她亲手导演、阎王赐予“剧本”的闹剧，迅速从客栈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身后，是刘彩凤撕心裂肺的哭嚎、人群的议论纷纷、警笛的呼啸、以及注定伴随他们余生的、洗刷不掉的污名与耻辱。
姜红鲤抱着妞妞坐进吉普车。车子启动，驶离这片污浊之地。她低头，看着怀中女儿苍白的小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妞妞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襟，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只是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姜红鲤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紧紧搂着女儿。
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处渐渐亮起的天光，冰冷锐利的眼神深处，终于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暖意，以及……对阎王那份“厚礼”更深沉的领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