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回到家。推开院门,只见父亲刘国栋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对着手机屏幕眉头微锁,手指时不时点一下——在全神贯注地斗地主。
后院里传来熟悉的“嚓啦嚓啦”声,是锅铲与铁锅碰撞的节奏,伴随着阵阵炒菜的香气飘来,母亲王素荣正在灶台前忙碌。易芊芊见状,摘下遮阳帽,快步走进厨房:“妈,我来帮您。”
刘军没进屋,走到父亲旁边,也拉了个小板凳坐下,安静地看起了父亲打牌。阳光洒在院子里,只有手机里偶尔传出的“要不起”、“炸弹”的电子音和厨房的炒菜声交织着。
没过多久,易芊芊从厨房探出头来:“军,饭快好了,你去喊伯伯过来吃饭吧。”
刘军应声起身,喊来伯伯吃饭,,一家人饭还没吃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洪亮的卡车喇叭声,打破了乡村午后的宁静。刘军立刻放下碗筷:“我去看看!”他快步走出院子。
只见村口的水泥路上,五辆披着灰绿色篷布的大卡车,车身沾满尘土,打头那辆车的司机,一个皮肤黝黑、穿着工装背心的汉子,正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张望。
刘军赶紧走上前:“师傅,你是找谁的?”
司机打量了他一眼:“拉红砖的!老板说是送到刘家村找一个刘勇的人,让他找地方卸货。”
“哦!是我要的砖!”刘军连忙解释,心中暗道刘勇动作真快。他指了指村中央靠前的那片平时用来晒谷堆柴的空地,“就卸那儿吧!我带你们过去。”
司机点点头,缩回驾驶室。刘军在前面引路,五辆大卡车像笨重的钢铁长龙,缓缓驶入村子,在村道上慢慢的前进着,最终依次停在了那片空地上。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和刹车声引来了附近几个村民好奇的目光。
“就卸这儿?”司机跳下车,指着空地确认。
“对,麻烦师傅们了。”刘军点头。
司机们手脚麻利,解开篷布绳扣,升起车斗。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和腾起的淡红色粉尘,一摞摞沉甸甸的红砖被倾泻而下,倒在空地上。
卸货的速度很快,五车砖就变成了一座座砖红色的小山丘,在空地上格外显眼。卡车轰鸣,卷起一阵尘土着驶离了村子。
刘军看着眼前迅速堆积起来的砖山,掏出手机给刘勇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得知刘勇那边水泥、钢筋等建材也都己敲定,正在安排车辆陆续运过来。房子建造的事,必须立刻提上日程了。
这时,刘国元背着手踱步过来,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几座红砖山,眉头微皱,问道:“军,弄这么多砖,勒是要做么事(做什么)?”他语气里带着不解和一丝探询。
刘军早己准备好说辞,脸上堆起自然的笑容:“伯伯,是这样的。我和勇子,还有隔壁村的鹏子,我们仨合计着,想在家搞个农庄。养点东西,种点东西,也算个营生。这砖就是盖农庄用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得麻烦您,去队上帮忙报备一声。咱们这地方,山旮旯里的,不可能拆迁。手续应该不复杂,不是盖住宅楼,就是搞点生产用房,跟队上打声招呼备个案就行。”
刘国元听完,没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刘军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表象。片刻后,他“嗯”了一声,也没多问,背着手,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刘军看着伯伯的背影,心里明白这理由未必能完全打消这位老队长的疑虑,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他又拨通了徐云鹏的电话。
“鹏子,粮油那边谈得咋样了?”
电话那头徐云鹏的声音带着点兴奋:“谈妥了!定了30吨稻谷,10吨麦子,按1块2一斤算的。还定了10吨大米,5吨面粉。不过老板说调货要两天时间。”
“好!钱够吗?”刘军关心道。
“唉,大部分钱都套在羊身上了,”徐云鹏叹气,“手头就二十来万。这批粮食总共算下来十五万二,老板爽快,抹了零头算十五万整。我先给了五万定金,等货齐了再结清尾款。”
“行,不够就跟我说。尾款到时候我来付”刘军叮嘱道,“还有个事,你赶紧把你那挖机开过来!烤房那边要清场挖地基了,正缺你这大家伙!”
“得嘞!我这就收拾收拾过来!”徐云鹏干脆地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小小的倒水河村变得异常热闹。一辆辆载满水泥的卡车、拖着钢筋的平板车,还有继续运送红砖的车辆,络绎不绝地开进村子。
巨大的轰鸣声和扬起的尘土成了主旋律。水泥袋被整齐地码放在空地另一侧,灰白色的棱角与旁边的红砖山形成鲜明对比。钢筋则被卸在更靠近施工点的位置,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虽然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是晴天,但刘军还是担心万一。他特意拜托一位卡车司机帮忙捎带了一大卷厚厚的工程塑料布回来,用来遮盖怕水的水泥堆。
下午一点多,刘勇风尘仆仆地开着车回到了村子。两人顾不上寒暄,立刻凑到一起商量建房的具置。
很快达成一致:就把新房子建在以前废弃的烤房(以前烤烟叶的土砖屋)那里!那里位置相对开阔,离村子核心区也近,而且旧址本身就需要清理。
两人找到伯伯,把选定的位置和建房(农庄)的意图又说了一遍。刘国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刘勇立刻联系了相熟的施工队老板,安排打地基的事宜。刚挂电话没多久,村口就传来了“突突突”声——徐云鹏开着他那辆略显陈旧的黄色挖掘机,像一只钢铁巨兽般,慢悠悠的驶进了村子,首奔烤房旧址而去。
挖掘机巨大的铲斗轰鸣着落下,开始清理烤房残留的断壁残垣、丛生的杂草和堆积的杂物。尘土飞扬中,破败的旧址被迅速清开。
下午二点多,刘勇联系的施工队也到了。一辆载着工人的小面包车停在附近,一个戴着安全帽、皮肤黝黑的中年工头跳下车,绕着烤烟房旧址走了几圈,不时蹲下抓起一把土看看,又和旁边人低声交谈。随后,他指挥工人拿出石灰粉,在地上熟练地划出白线,标明了房屋的基础范围和开挖深度。
“另一台挖机己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挖基础坑。”工头对刘勇和刘军说。
村里在家的人,尤其是老人和孩子,都被这持续的动静吸引过来。大家围在空地边缘,看着忙碌的机器和堆积如山的建材,议论纷纷:
“哟,这是要盖大房子啊?”
“小军、勇子,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买这么多东西?”
“听说是要合伙搞农庄?”有人插话道。
刘军、刘勇和徐云鹏三人便笑着,把对伯伯说的那套“合伙搞农庄”的说辞又对众人解释了一遍。
“哦,搞农庄啊……”村民们恍然,看着那片荒废己久的烤烟房旧址,“反正那地也荒着,你们想弄就弄吧。”大家脸上多是好奇和些许期待,倒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只是觉得这动静着实不小。毕竟这偏僻的小村子,己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车辆和机器同时忙碌的景象了。
不多时,另一台崭新的中型挖掘机也开到了现场,巨大的履带碾过地面。两台挖掘机一旧一新,在工头的指挥下,开始对着石灰线内的土地轰鸣作业。
粗壮的机械臂挥舞,坚硬的铲斗啃噬着泥土,深褐色的新鲜土壤被不断翻挖出来,堆在坑边。卡车依然进进出出,卸下新的建材。柴油发动机的轰鸣、金属碰撞的脆响、工人的吆喝声、村民的议论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整个刘家村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陷入了一种久违的、充满尘土气息的忙碌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柴油和新鲜建材混合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