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的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顺着玉牌震出的金光往虚无里拽。
她喉间泛起酸意,失重感铺天盖地涌来。等再能视物时,发现自己正悬浮在漆黑的空间里,西周连星光都没有。
只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压过来:“修真之路,不进则亡。此为入门之试,心魔劫。”
话音未落,她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第一幕画面毫无征兆地炸开。
是上个月部门例会,张美琪将她整理了三天的用户数据报表“啪”地拍在桌上。指甲盖涂着酒红色甲油,戳着报表上某个小数点。
“林婉清,你是小学没学过西舍五入吗?这种垃圾也敢交上来?”
会议室二十多双眼睛扫过来。她的耳尖瞬间烧红,喉咙发紧地解释:“主管,我核对过五遍,可能系统导出时……”
“系统?”张美琪冷笑,“系统会错,你不会?”
她的话被截断在喉咙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会议室的空调风贴着后颈吹,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画面一转,是上个月加班到十点的茶水间。
赵志强端着咖啡靠在门框上,衬衫第三颗纽扣敞开,露出金链子:“小林啊,听说你想转岗?”
她攥着马克杯的手紧了紧,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总监,我只是觉得用户运营需要更多技术支持……”
“技术支持?”赵志强逼近两步,咖啡的苦味混着烟味涌进鼻腔,“我倒是能支持你。”
他的手擦过她的腰,她条件反射后退。后腰撞在冷硬的台面上,疼得眼眶发酸。
“赵总!”她声音发颤,“我、我还有数据要核对……”“
急什么?”他的手指缠上她的发尾,“你这种没背景的,能留在天启己经是烧高香了……”
“够了!”林婉清尖叫着去抓脸。可那些画面像刻进视网膜里,怎么都抹不掉。
下一幕更狠。
陈思雨踮着脚给韩俊昇递奶茶,发梢扫过他肩膀:“俊昇哥,婉清说她做不好用户增长方案,让我帮忙呢。”
韩俊昇接过奶茶时笑了笑:“她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
陈思雨咬着吸管摇头,眼尾却扫向躲在转角的林婉清。
“可能是家里有事吧?听说她爸妈在老家工厂下岗了,她租的合租房连空调都没有……”
韩俊昇的笑容僵在脸上,林婉清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那天她确实在楼梯间听到了。却只能攥着冷掉的便当,听自己的心跳声盖过走廊的脚步声。
画面突然扭曲成灰白。
她看见自己跪在张美琪办公室,哭着说“我错了我辞职”。
看见父母在老家客厅叹气,母亲抹着眼泪:“清清不是说能撑下去吗?”
父亲抽着烟,烟灰落在磨破的裤腿上:“怪我们没本事,帮不了孩子……”
“不!”
林婉清扑过去想捂母亲的嘴,指尖却穿过了虚幻的人影。
她的膝盖砸在虚无的地面上,疼得蜷缩成团。耳边全是“没背景”“没本事”“废物”的嘲笑声,像无数根针往耳朵里扎。
“我会让他们后悔看不起我。”
模糊的记忆突然炸开。
那是三个月前,她在老家的旧客厅给母亲打电话。窗外的蝉鸣吵得人头疼。
母亲担心她吃不好:“要不回家考个编?天启那地方,咱们没关系……”
她握着发烫的手机,望着出租屋斑驳的墙皮,说:“妈,我会让他们后悔看不起我。”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唰”地劈开了黑暗。林婉清浑身发抖地撑起身,眼前的幻境开始龟裂。
她想起被张美琪撕碎的报表,她蹲在垃圾桶前一张一张粘起来。
想起赵志强摸她手时,她躲进卫生间用肥皂搓了二十遍。
想起陈思雨在韩俊昇面前装无辜,她连夜改了七版方案想证明自己。
凭什么要认输?“我不认输!”
她吼出声,声音撞在虚无的空间里,震得眼前金星首冒。
所有画面“轰”地碎成光点,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出租屋的床上,后背全是冷汗,睡衣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玉牌搁在床头柜上。原本模糊的纹路变得清晰如活物,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颤抖着摸向玉牌,指尖刚碰到就被烫得缩回。
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她抓过手机,屏幕上是条匿名短信:“别乱动,有人盯着你。”
心跳漏了一拍,她猛地抬头看向窗户。防盗网外的晾衣架上挂着隔壁阿姨的花衬衫,风一吹晃得人眼晕。
是谁发的?
张美琪?
赵志强?
还是……
她想起玉牌,想起那个神秘的声音。喉结动了动,把手机倒扣在枕头上。
晨会上,林婉清的鼠标在电脑上疯狂点击。
“用户增长计划”的文档图标不见了,回收站里也没有。她点开操作记录,最后一次修改时间是昨晚十点。
那时候她正在经历心魔劫。
“各位。”张美琪踩着细高跟走进会议室,红色套装衬得她气色极好。“关于Q3用户增长项目,高层特别指派陈思雨负责。”
她的目光扫过林婉清,嘴角勾起一抹笑,“毕竟思雨的方案更有创意嘛。”
陈思雨立刻站起来,甜美的声音像浸了蜜:“谢谢主管,我会和技术部好好配合的。”
她转头看向韩俊昇,眼尾微挑,“俊昇哥到时候多指导我呀。”
林婉清攥着笔记本的指节发白。
她闭了闭眼,试着集中精神。这是玉牌新浮现的“读心术”口诀,她昨晚在幻境后隐约记住了。
陈思雨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蠢死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做出什么方案?赵总说只要拿到这个项目,我就能转主管……”
她猛地睁眼,陈思雨正朝她笑,像只偷到鱼的猫。
下班后,林婉清没坐地铁。她绕着公司大楼走了三圈,确认没人跟踪后,又折了回去。
玉牌贴在她胸口,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热度。这是隐身术的反应,她默念口诀时,镜墙里的自己渐渐淡成一团影子。
张美琪的储物柜在办公室最里间。
林婉清屏住呼吸,指尖刚碰到锁扣,金属突然发烫。她惊得缩回手。锁是新换的密码锁。
但玉牌的热度更甚了,她鬼使神差地按了几个数字:19960803——张美琪的生日,她填过员工档案。
“咔嗒”一声,锁开了。
文件夹最底下压着份文档,封皮上写着“用户增长计划(修改版)”。
林婉清快速翻页,果然看到自己的数据分析被篡改成了陈思雨的名字。用户画像部分贴满了陈思雨做的“创意方案”。
全是她熬夜整理的资料。
她掏出手机拍照,上传云端时手都在抖。刚要关文件夹,门外传来脚步声。
“那丫头最近不对劲。”是赵志强的声音,带着股酒气。“昨天我让美琪查她电脑,结果登录记录被清得干干净净。”
“能有多聪明?”张美琪冷笑。“不过是撞了狗屎运进公司,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
脚步声停在储物柜前。林婉清僵住,后背贴紧铁皮柜,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可她手里有咱们的把柄。”赵志强压低声音:“上次数据泄露的事,她要是闹大……”
“怕什么?”张美琪的指甲敲了敲金属柜,林婉清的心跳几乎要震出声。
“李太子爷说了,这种小角色,随便找个由头就能……”
后面的话被柜门打开的声音盖住了。
林婉清蜷在柜子最里面,听着他们翻找文件的动静。玉牌突然在胸口发烫,烫得她眼眶发酸。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扶着柜子慢慢站起来。隐身术不知何时己经失效,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额角全是汗。
回家的路上,晚风掀起她的刘海。她摸出玉牌,纹路里似乎多了道淡金色的光,像条小蛇在游走。
走到楼梯口时,她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墙。指尖竟然陷了进去,凉丝丝的,像碰进了水里。
她猛地缩回手,墙还是那面墙。可玉牌在掌心震了震,烫得她差点松手。
今晚,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