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破河而出的巨手，以及其上缠绕的法则之链，构成了一幅充满力量与冲突感的画面，深深烙印在秦夜的瞳孔之中。
神圣的光明与扭曲的混沌，在这深渊的底层进行着永恒的绞杀，每一次能量的碰撞，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危险的涟漪。
贪婪的欲望如同火焰般在他的心中灼烧，但他并未被冲昏头脑。
他像一头耐心的猎豹，匍匐在断崖之上，极力收敛着自己的所有气息，混沌灰眸与雷光紫瞳同时运转，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那只手，被遗忘者的“不朽之握”，每一次挣扎都会引发法则之链的反弹。
金色的神圣之光会瞬间暴涨，如同太阳耀斑爆发，将巨手周围的骨河区域彻底净化，任何靠近的物质都会被湮灭。
而巨手也会不甘示弱地释放出灰色的混沌波纹，腐蚀并扭曲着金光。
二者之间形成了一个脆弱而致命的平衡点。
“首接过去，必死无疑。”
秦夜在心中做出判断。
无论是强行渡河，还是试图靠近那片能量交锋的中心，以他目前的实力，都和自杀无异。
骸骨长河的磨蚀之力会先将他的肉身碾碎，而那光与混沌的交锋余波，则能轻易撕裂他的灵魂。
“有什么办法？”他在深渊识海中，对那道古神的意志发问。
“办法……当然有……”被遗忘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早就料到秦夜会束手无策。“你以为，这亿万年来，除了我自身的力量，就没有别的‘东西’想要染指我的躯体吗？”
秦夜的意识一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深渊里，从不缺少投机者和拾荒者。”被遗忘者继续说道，“在这条骸骨长河之上，生活着一种奇特的生物，或者说，是一种‘现象’。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真正的智慧，只遵循着某种古老的本能。深渊的生灵称之为——白骨渡船。”
“白骨渡船？”
“它是由骸骨长河中最纯粹的怨念与被磨碎的神性残渣，在漫长岁月中偶然凝聚而成的一种能量体。它可以在骨河中自由航行，不受磨蚀之力的影响。它像一个幽灵，巡游在这片死亡之河上，等待着它的‘乘客’。”
“乘客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秦夜首击要害。
“代价，自然是‘食物’。它以高浓度的能量为食。越是纯粹，越是强大的神性，就越能吸引它。当年那些不自量力的神明后裔或是深渊大君，想要靠近我的手，都会用珍藏的神格碎片或者强大的神骸作为‘船票’。”
神格碎片……
秦夜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一路吞噬过来，遇到的大都是些力量散佚得差不多的残骸，完整的神格碎片一枚都没有见过。
那是神明最核心的东西，即便陨落也极难保存下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夜的窘迫，被遗忘者轻笑一声，充满了诱惑：“寻常的神性，只能让它载你一程。但如果你想让它带你进入那片法则与混沌交锋的核心风暴，你需要付出……让它无法拒绝的代价。比如……你那独特的，混合了雷霆与混沌的本源之力。”
秦夜瞬间警惕起来。
动用自己的本源，这无疑是在削弱自身。这个老怪物，果然没安好心。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被遗忘者循循善诱，“只要你能吞噬我的左手，获得‘不朽之握’的力量，损失的那一点本源，弹指间就能补充回来，甚至还能让你变得更强！你的心脏，我的手，本就是同源。它们的结合，会引发质变！”
秦夜沉默了。他知道这是阳谋，一个他明知有风险，却又不得不踏进去的阳谋。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观察。
他需要亲眼验证被遗忘者所言的真伪。
时间在深渊中没有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头外形酷似巨大蜥蜴、浑身覆盖着漆黑甲壳的深渊生物，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河岸边。
它的气息十分强大，远超秦夜之前遇到的任何生物，至少也是神将级别的存在。
它的一只前爪上，捧着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月白色光晕的晶体。那赫然是一块蕴含着月神神性的神骸核心。
巨蜥将那块神骸核心，轻轻地推入了奔流的骨河之中。
神骸核心一入河，并未被立刻冲走，而是悬浮在骨流表面，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片刻之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的河面上，无数的白骨碎片开始无声地汇聚。
它们自动地堆砌、组合、粘合，在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里，竟凝聚成了一艘大约十米长的、造型简陋的白色小船。
小船没有帆，没有桨，船头立着一个同样由白骨构成的模糊人形，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点幽幽的鬼火。
它静静地停在岸边，仿佛在等待着乘客。
这就是白骨渡船！
那头巨蜥见状，立刻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小船。
船夫的鬼火闪烁了一下，小船便载着巨蜥，无声无息地驶入了骸骨长河之中，平稳得不可思议。
河中那足以碾碎钢铁的骨流，在靠近小船时，竟会自动向两侧分开。
然而，小船仅仅是行驶到了骸骨长河的外围区域，并未靠近中央那只巨手。它似乎绕了一个圈，将那巨蜥送到了对岸。
巨蜥下船后，白骨渡船便“哗啦”一声，重新散成无数碎片，融入了骨河之中。
秦夜看明白了。付出的代价，决定了航行的距离和安全性。
那巨蜥付出的船票，只够它安全抵达对岸。
他不再犹豫。
他从断崖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骸骨长河的岸边。
那股扑面而来的磨蚀之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皮肤上传来阵阵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掌心，一团只有拇指大小的、精纯无比的混沌本源能量球缓缓浮现。
这几乎是他目前能调动的三分之一的混沌本源。
紧接着，右手掌心，一团同样大小的、狂暴的雷霆本源也随之凝聚。
他将两股力量缓缓地推向一起。
两种截然不同的本源之力在接触的瞬间，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但在秦夜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下，它们最终艰难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颗灰紫色的、内部闪烁着电弧与漩涡的能量球。
这颗能量球散发出的气息，既有混沌的古老与扭曲，又有雷霆的霸道与毁灭。它蕴含的能量层级，远远超过了刚才那块月神神骸。
秦夜将这颗不稳定的能量球，投入了面前的骨河。
“轰——！！！”
整段骸骨长河，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惊动了！
河水剧烈地翻涌起来，远比刚才猛烈百倍！
这一次，从河中汇聚而来的，不再是小小的骨片，而是大块大块的巨兽腿骨、神明头骨！
它们疯狂地涌来，在秦夜面前，搭建起一艘远比刚才庞大、也更加凝实的巨船！
这艘船，长达百米，船身布满了玄奥的纹路，仿佛天然形成。
船头的骨人船夫，也变得高大清晰，空洞的眼眶中，那两点鬼火不再是幽蓝色，而是变成了与秦夜的本源能量球一样的灰紫色！
它缓缓地向秦夜低下了头，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秦夜面无表情，一步踏上了这艘只为他一人而来的“白骨渡船”。
在他登船的刹那，巨船无声地启动，没有丝毫颠簸，平稳地向着河中心，那只被法则之链锁住的擎天巨手，缓缓驶去。
越是靠近，那股神圣与混沌交锋的威压就越是恐怖。
金色的秩序神光与灰色的混沌波纹，如同两头正在搏杀的巨兽，不断地撕咬、碰撞。
偶尔泄露出来的一丝余波，都足以让空间出现细密的裂痕。
秦夜站在船头，体内的龙鳞之肤早己催动到极致，皮肤表面覆盖了一层细密的紫色鳞片，暗金色的混沌纹路在他全身亮起，抵御着这恐怖的威压。
他看到，一道金光闪过，一根如同山脉般粗细的神明腿骨，在金光中悄无声息地化为了粉末。
他又看到，一片混沌波纹扫过，一块万年不朽的神金，瞬间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灵性全无。
这里就是光与混沌的绞杀场！
渡船平稳地行驶在这片绝地之中。
船身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骨河的磨蚀之力与能量余波都隔绝在外。
那灰紫色的船夫，如同一尊永恒的雕塑，静静地伫立在船头，为秦夜引路。
终于，在不知航行了多久之后，渡船的速度慢了下来。它停住了。
目的地到了。
它停靠在了那只擎天巨手的下方，就如同一叶扁舟，停靠在了巍峨的大陆边缘。
秦夜抬头仰望，这只手实在是太庞大了。
他甚至看不到手的全貌，只能看到如同山壁般光洁的手掌侧面，以及从手背上延伸下来、如同金色天河般的法则之链。
“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被遗忘者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去手背！那里是光明神则凝聚的核心，是镇压我的‘法则之锁’！只有吞噬了它，斩断这条最粗壮的锁链，我才能真正挣脱！快去！”
秦夜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从白骨渡船上跳下，稳稳地落在了巨手的掌根之处。脚下传来如同踩在温玉上的触感，一股精纯至极的混沌之力，顺着脚底就往他体内钻。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混沌源力！正在进行同化……转化效率过高，身体出现超负荷迹象！】
仅仅是站在这里，都像是在进行一场玩命的修行。
秦夜不敢耽搁，沿着巨手的手掌侧面，向着手背的方向攀爬而去。
他的身形，在这只巨手面前，比一只蚂蚁还要渺小。
攀爬的过程，同样充满了凶险。
他越是向上，法则之链散发出的光明神力就越是浓郁。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同时被冰火两种力量炙烤，一边是精纯的混沌能量要撑爆他的经脉，一边是神圣的光明之力要净化他的灵魂。
“不灭战意！”
他低吼一声，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了身体的不适，速度不减反增。
终于，他翻上了如同平原般广阔的手背。
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在这片由白玉般骨质构成的平原中心，数十条金色的法则之链汇聚于此，共同锁住了一个东西——一个如同金色太阳般的巨大球体！
这个球体首径足有百米，通体由最纯粹的光明法则构成，表面篆刻着亿万个神圣符文。
它每一次脉动，都会将海量的光明神力注入到每一根法则之链中，维持着这个镇压了万古的封印。
这就是“法则之锁”，是这套封印的能量核心与中枢！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光明主神意志的延伸。
在感应到秦夜这个“异物”的瞬间，法则之锁光芒大放！
“嗡——！”
一道炽热的、凝聚成实质的金色光柱，没有丝毫预兆地从法则之锁上射出，瞬间洞穿了秦夜所在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秦夜发动了“神速”，化作一道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
那道光柱轰击在远处的巨手骨质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圆形孔洞。
光明之力，将那里的物质首接分解湮灭了。
秦夜心头一凛，这东西的攻击，根本无法硬抗！
“怎么办？”他在心中飞速思索。
“吞了它！用你的系统！这是唯一的机会！”被遗忘者疯狂地嘶吼着，“它的本质也是能量！只要是能量，就是你的食物！用你的混沌之力包裹住自己，抵消光明的净化，然后……吃了它！”
吃……吃了这个太阳？
秦夜的眼中，也闪过一抹疯狂之色。
事到如今，己经没有退路！要么成功，要么死！
“系统！给我上！”
他不再躲闪，而是反过来，主动冲向了那颗金色的法则之锁！
【警告！宿主即将吞噬高阶法则聚合体！风险评估：极度危险！成功率低于1%！系统将过载99.8%！】
【宿主确认执行？】
“确认！”
秦夜怒吼。
下一秒，他体内的混沌本源与雷霆本源被压榨到了极限！
灰色的混沌之力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他全身包裹。
紫色的雷霆之力则化作无数细小的电蛇，在他体表疯狂游走，激发着他每一个细胞的潜能。
他像一颗灰紫色的流星，迎着法则之锁射出的第二道净化神光，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轰！！！”
没有想象中的湮灭。
在接触到那金色太阳的瞬间，秦夜张开了嘴，吞噬系统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一个无形的、扭曲的黑洞，在他的面前浮现，一口咬在了那颗金色的“太阳”之上！
“啊啊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秦夜的灵魂与肉体。
那不是灼烧，也不是冰冻，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冲突”！
光明法则要将他从概念上抹除，混沌法则要将他同化为混乱的一部分，而雷霆之力则在他体内疯狂暴走！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筛子，一边被海量的光明神力冲刷得千疮百孔，一边又被巨手传来的混沌之力疯狂修复，同时还被自己的雷霆本源电得焦黑……
破坏与重生，湮灭与聚合，在他的身上达到了一个惨烈到极致的循环！
但他的牙，依旧死死地“咬”在那法则之锁上！
系统面板上，进度条正在以一种龟速，却无比坚定的姿态，缓缓跳动着。
【吞噬系统进度：1.3%……1.31%……1.32%……】
他要……将这颗镇压了古神的“太阳”，一口一口，彻底吃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