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的桃花开了。
苏妄言站在崖边，看着漫山遍野的灼灼花色，恍惚间以为回到了最初。那时谢长晏还会在练剑时故意震落花瓣，看她在纷飞花雨中恼怒地瞪他。
可现在——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躺着一枚青玉碎片，是今晨从谢长晏心口剥落的。
"还能撑多久？"她轻声问。
身后，玄微子沉默地收起星盘。铜钱上的裂痕比昨日又深了一分。
"最多三日。"老道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活人，"命书反噬的速度比老朽预计的更快。"
苏妄言攥紧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肉，血珠滴在脚边的《归墟录》上，瞬间被纸张吞噬。书页发出餍足的沙沙声，封皮上的烫金纹路亮了一瞬。
她早该想到的。
所谓"自由"，不过是命书给的一场幻梦。当谢长晏选择用本体承载所有轮回记忆时，就注定要成为这本天书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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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晏在子夜时分醒来。
床榻边的烛火将熄未熄，映得他面色如纸。苏妄言看着他心口那个逐渐扩大的空洞——那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如今只剩翻涌的墨色文字。
"阿月。"他唤她，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帮我取剑来。"
不是平日佩戴的那柄，而是藏在祖师殿牌匾后的青铜古剑。剑身刻满禁术符文，是历代守书人用来与命书同归于尽的法器。
苏妄言没动。
"你早知道会这样。"她盯着床幔上摇曳的阴影，"从我们走出归墟那一刻起。"
谢长晏笑了。这个笑容让他嘴角渗出血丝，落在雪白中衣上像绽开的红梅。
"总得有人记住所有可能性。"他抬手想擦她的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变得透明，"否则命书会吞噬所有平行时空......包括你遇见我的那些。"
窗外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苏妄言猛地推开窗，看见夜空中的星辰正在一颗颗熄灭——每消失一点星光，就有一页命书从《归墟录》里脱落，化作灰烬飘散。
而谢长晏的身体，正随着书页的焚烧逐渐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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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苏妄言做了件疯狂的事。
她咬破手腕，将涌出的鲜血浇在《归墟录》上。星砂混着血珠渗入纸页，暂时延缓了焚烧的速度。
"没用的。"谢长晏靠在廊柱边，整个人己经淡得像一道影子，"除非......"
"除非什么？"
他看向她腕间那串星砂手链——"作者"留下的礼物。每粒砂中都封存着一个轮回的碎片。
苏妄言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让我......亲手抹杀那些可能性？"她的声音发抖，"那些我们好不容易保住的......"
谢长晏没有回答。他走到案前，执笔在命书末页写下最后一行字。
**「谢长晏死于霜降，魂归星海」**
笔锋落下的瞬间，整座青云峰剧烈震颤。苏妄言扑过去抢笔，却只抓住一缕消散的墨香。
"你混蛋......"她跪在满地灰烬里，看着最后一页命书化作蝴蝶飞向天际，"不是说好......岁岁年年不问归期吗......"
晨光穿透云层时，玄微子在崖边找到了她。
老道捧着彻底空白的《归墟录》，须发尽白。
"他留了话。"玄微子递来一片青玉，上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下次写故事，别再把主角写死了」**
苏妄言把玉片贴在心口，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归于永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