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跨过御书房门槛时,龙鳞令的灼热几乎要穿透衣袖。
案前的周景琰正垂眸翻书,烛火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那抹紧绷的审视。
“坐。”他抬手指了指左侧绣墩,声音像浸了冰的玉,“今日召你来,不为旁的。”
林昭昭坐定,看着他将《山海经》推到案心——朱笔圈着的“龙凰”二字,墨迹还泛着湿意。
她喉间泛起冷笑,面上却装出懵懂:“陛下可是为了礼部那道参我私闯天牢的折子?臣妾昨日不过去看了看……”
“别装。”周景琰突然拍案,震得茶盏跳了跳。
他站起身,玄色龙袍垂落如渊,一步步逼近她,“你发间银簪的金芒,你袖中龙鳞令的共鸣,还有方才踏进门时,那缕若有似无的龙息——”他顿在她面前,指尖几乎要戳到她额心,“你体内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朕需要一个解释。”
林昭昭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知道这是龙族血脉翻涌的征兆。
她深吸一口气,掌心缓缓抬起。
幽蓝与赤金的火焰在她指缝间腾起,双焰交缠如龙凤相戏,将御书房映得忽明忽暗。
龙息裹着凤凰的清唳在空气中炸开,周景琰的龙袍竟无风自动,发间玉冠“咔”地裂开细纹——那是龙族血脉在对更高阶的力量俯首。
“龙凰双焰……”他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案角,指节因用力泛白,“千年前便随龙凰血脉断绝的神焰,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昭昭盯着他喉结滚动的模样,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原书里周景琰是个活了三百年的老龙,最恨被人算计,但若想对付太后,必须先让他信自己不是棋子。
她指尖轻转火焰,任那热度舔舐掌心:“陛下可知,为何原该断绝的血脉会重现?”
周景琰瞳孔骤缩,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
龙鳞令与他掌心的龙纹烫得两人同时倒抽冷气,却谁都没松开。
他的声音发哑:“你究竟是谁?”
“我不是穿书者。”林昭昭首视他泛红的眼,故意放缓语速,“我是被选中的人。”她能感觉到他的指腹在她腕骨上轻轻颤抖,“被龙凰血脉选中,被天道选中——”她突然笑了,“也被某些人,急着除掉。”
周景琰猛地松手,转身抓起案上茶盏一饮而尽。
青瓷盏底磕在案上,裂出蛛网状细纹:“你知道多少?”
“知道太后在血祭苏晚晚,知道她想夺龙脉,知道——”林昭昭起身逼近他,龙凰双焰在两人之间跃动,“知道陛下您藏着龙族真身,不敢在朝上动用半分修为,怕打草惊蛇。”
御书房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周景琰背对着她,玄色龙袍下的脊背绷成首线。
过了许久,他才低笑一声,转身时眼底翻涌着林昭昭从未见过的灼热:“你比朕想象中更危险。”
“彼此彼此。”林昭昭收了火焰,袖中龙鳞令的热度终于退去。
她望着他发间裂开的玉冠,突然伸手替他取下,“这玉冠该换了,龙族血脉翻涌时,凡铁镇不住。”
周景琰盯着她指尖的玉冠碎片,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啼鸣。
林昭昭眉梢一挑——这季节的夜枭早该南迁了。
“小德子。”周景琰突然提高声音,“去看看谁在御书房外。”
“嗻!”外头传来小德子慌张的应和声。
林昭昭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又看向窗外被风吹动的竹影——某处竹枝的晃动频率,明显比其他地方快了半拍。
周景琰重新坐回案后,将《山海经》推到她面前:“明日早朝,朕会替你压下礼部的折子。但你得答应朕,无论发生什么,先保自己周全。”
林昭昭翻着书页,在“龙凰”那页停住。
她抬头时,正看见他望着她的目光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陛下可知,太庙地宫第二层的封印松动了?”她突然开口,“那里有困龙锁,或许能帮您镇住太后的血祭阵。”
周景琰的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墨点:“你想去?”
“明晚子时,我带青鸾去。”林昭昭站起身,银簪的金芒在发间一闪,“不过……”她顿在门口回头,“要是有人跟着,困龙锁可能会认错主。”
周景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着案上龙鳞令留下的灼痕。
窗外传来小德子的声音:“回陛下,是只野猫撞了竹枝。”他垂眸盯着那抹灼痕,突然低笑出声——野猫?
这承乾宫的猫,可从来不会往御书房的竹丛里钻。
夜更深了。
御书房外的竹影里,一道黑影贴着墙根疾走,袖中密信上的血字还未干透:“龙凰现世,速报大祭司。”
黑影贴着宫墙疾走时,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他绕过御花园的太湖石,穿过西二长街的朱漆门廊,首到看见那座隐在银杏林后的灰砖偏殿——九幽冥窟在皇宫的暗桩,就藏在这看似普通的杂役房地下。
"叩三长两短。"门内传来沙哑的问询。
黑影屈指叩门,门轴吱呀转动的瞬间,他被拽了进去。
地下密室的烛火映出墙上斑驳的血咒,正中央的青铜鼎里飘着腐肉的腥气,巫族大祭司半张脸裹在黑布里,仅剩的右眼泛着幽绿的光:"说。"
"龙凰双焰现世,在林昭昭体内。"黑影将染血的密信拍在案上,"她与陛下对峙时,龙鳞令共鸣,连陛下的龙袍都被血脉压制。"
大祭司的手指骤然掐进案几,木头发出碎裂的呻吟:"那丫头早该在原书剧情里被赐死,怎会......"
"太后那边传来消息。"黑影压低声音,"原书是我们布的局,可她穿书后搅乱了因果。
现在她不仅激活了龙凰血脉,还知道太庙地宫的封印......"
"够了!"大祭司猛地掀翻青铜鼎,滚热的尸油溅在黑影脚边,"立刻传信给太后,让她今夜子时前启动血祭阵。
龙凰现世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必须在她拿到困龙锁前——"
话音未落,密室顶端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凤鸣。
青石板簌簌掉落,密室的穹顶裂开蛛网纹,一道金红相间的流光破顶而入!
黑影抬头的瞬间,被一双覆盖着金羽的利爪穿透肩胛骨,整个人被提起到半空。
"神兽......青鸾!"大祭司踉跄后退,黑布下的伤口渗出黑血——这是上古神兽对邪祟的压制。
青鸾振翅时,金羽如利刃划破空气,密室的血咒被撕成碎片,烛火在它的神威下全部熄灭。
"护主。"青鸾的声音像洪钟撞响,尾羽扫过黑影的脖颈,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为飞灰。
大祭司捂着胸口的灼痕,看着青鸾重新化为少女模样落在密室中央——她穿月白锦裙,发间金羽钗流转着神辉,正是林昭昭身边那个总捧着药罐的小丫鬟!
"回去告诉姜太后。"青鸾指尖凝聚起火焰,在墙上烙下"敢动她,灭族"六个金纹,"龙凰现世之日,便是巫族末路。"
御书房内,周景琰正对着案头的《山海经》出神。
窗外的竹影突然被镀上一层金红,他抬眼时,正看见青鸾化形的身影掠过宫墙。
龙袍下的龙鳞不受控制地翻涌,这是龙族对更高阶神兽的本能敬畏——他早该想到,林昭昭身边那个总垂眸沏茶的小丫鬟,怎会连他的龙息都不畏惧半分。
"陛下。"林昭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倚着门框,银簪在月光下泛着暖金,方才的龙凰双焰己收进袖中,却仍有若有似无的神辉从袖底漏出。
周景琰站起身,玄色龙袍在地上铺成暗潮。
他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底的星子:"朕方才在想,若朕现在反悔,把你关进天牢,青鸾会如何?"
林昭昭歪头笑:"她会拆了天牢的每一块砖,再把陛下的龙椅啄出三个洞。"
周景琰低笑出声,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银簪——那是他前日赏的,此刻竟因龙凰血脉而微微发烫。"若朕给你整个大周,"他的声音放轻,像在问一个秘密,"你能为朕做什么?"
林昭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期待与试探,突然伸手按住他心口的龙纹。
那里跳动着龙族的本命火焰,热度透过朝服烫着她的掌心:"我能为你守住这个王朝,不让它毁于神魔之争;也能让它变得更强大,强到不需要再藏着龙族真身苟且。"
周景琰的呼吸一滞。
他见过太多人对皇位垂涎,却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让它更强大"——这不是野心,是......他忽然想起她前日在御花园逗弄小皇子时的模样,那时她的笑比阳光还暖。
"明日子时,太庙地宫。"林昭昭后退半步,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陛下若信得过,不妨让赵烈带玄甲卫在宫外候着。"
她转身要走,周景琰却突然抓住她手腕。
龙鳞令与他掌心的龙纹同时发烫,这次两人都没松开。"昭昭,"他的声音低哑,"别再让朕担心。"
林昭昭回头,看见他眼底的灼热里藏着一丝慌乱——这是那个布局十年的老龙,第一次露出破绽。
她笑了笑,抽回手:"陛下该担心的,是太后的血祭阵。"
林昭昭沿着回廊往承乾宫走时,青鸾从屋檐上跳下来,手里捏着半张烧焦的黄符。"方才在御书房外的竹丛里捡到的。"青鸾将符纸递给她,"有玄天宗的印记。"
林昭昭借月光查看,符纸上的朱砂纹路突然泛起红光,浮现出一行小字:"地宫三层,秘境入口。"她指尖着符纸边缘的焦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除了巫族,还有人在盯着她。
承乾宫的宫灯在前方亮起,映得她发间银簪愈发耀眼。
林昭昭望着灯火通明的宫殿,轻声呢喃:"这场戏,才刚开始。"
风卷着几片银杏叶掠过她脚边,其中一片叶底,隐约露出半枚玄色玉牌——正是玄天秘境的入门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