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摊时路灯刚亮起，李青正弯腰收拾木箱，阿珍的对讲机在身后响得急促。
"李青，管理处王主任让你过去。"她额角还沾着白天的汗，藏蓝制服第二颗纽扣松着，显然是从办公室一路跑过来的，"说是有重要的事商量。"
李青手顿了顿。
木箱里还躺着半盒没卖完的手工木雕，老周塞的棉袜搭在箱沿，粗针脚扎得他手背发痒。
他想起方才首播时，十万在线的弹幕像潮水般涌过"夜市冲鸭"，想起系统提示里"品牌打造"技能闪烁的金光，喉咙突然发紧："现在？"
"现在。"阿珍扯了扯他衣角，目光扫过不远处收摊的老周——那老头正踮脚往这边张望，手里还提着明早要带的青杏，"王主任特意说，让你把首播数据截图也带上。"
管理处的门虚掩着，暖黄的光漏出来，在走廊地面投下长条影子。
李青推开门时，王主任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屏幕上是他今晚首播的回放：银饰在补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弹幕里"十万粉"的红色飘字格外刺眼。
"坐。"王主任指了指对面的塑料凳，从抽屉里抽出份文件，"光明路夜市要整改，核心区空出个黄金摊位。"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李青晒得黝黑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被城管追时刮伤的淡疤，"我们想请你搬过去。"
李青的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黄金摊位他知道，在夜市正中央，离入口五十米，是所有摊主挤破头都想抢的位置。
可他的目光扫过文件上"每周至少两次首播"的条款，又想起老周蹲在他摊位前，用树根刻小木马时说的"咱这摊挨着，我给你看货，你给我带客"。
"能...保留现在的摊位吗？"他喉结动了动，"我和老周他们约好互相照应，搬过去的话，他们的生意..."
王主任的钢笔尖在文件上顿住。
窗外传来夜市收摊的喧哗，有人拖着铁皮车哐当哐当路过，车筐里的塑料玩具丁零当啷响——像极了李青刚摆地摊那会儿，被城管追得满街跑时，怀里撒落的那些。
"可以。"王主任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花，"你这孩子，和别的摊主不一样。"他把文件推过去，"新摊位给你，原摊位也留着，就当给夜市带带人气。"
李青在合同上按下手印时，指腹的薄茧蹭过纸张，烫得慌。
消息像长了翅膀。
第二天晌午，老周蹲在他原摊位前剥青杏，突然压低声音："小赵那厮在东边卖旧家具的摊子前嚼舌根，说你勾结管理处骗流量。"
李青正往首播架上挂补光灯，动作一顿。
他知道赵大山——旧货市场的老板，总把收来的破铜烂铁当古董卖，上个月还因为卖假玉镯被他用鉴宝神眼拆穿过。
"说你拿了管理处的好处费，首播里的银饰都是托，专骗冤大头。"老周剥青杏的手重了些，杏核"啪"地裂开，"刚才卖烤肠的小吴都来问我，说他媳妇刷到个视频，说咱夜市全是托儿。"
李青摸出手机。
果然，短视频平台上有条新视频：镜头摇晃着扫过他的摊位，配文"网红摆摊全是剧本？
揭秘夜市虚假繁荣"。
点赞数己经破千，评论区全是"难怪卖得那么快""原来都是演的"。
他盯着屏幕里自己的影子，突然笑了。
系统在脑海里叮咚作响：【检测到负面舆论，触发隐藏任务：用行动证明真诚，奖励首播技巧+10】
"周叔，"他蹲下来，帮老周把青杏装进玻璃罐，"明儿我搞个首播体验日，把所有摊主都叫上。
你教我雕小木马，小吴现场烤肠，卖手作耳环的阿芳教编绳——"他指尖敲了敲玻璃罐，"让观众看看，咱这夜市的热闹，都是真的。"
体验日当天，新摊位前的红绸还没撤。
李青把首播架支在中间，小美举着提词器站在旁边——这姑娘是隔壁大学的播音生，上周帮他拍过一条木雕教程，现在成了固定嘉宾。
"家人们！"李青对着镜头挥挥手，背后老周正踮脚调整木雕灯的角度，小吴的烤肠机"滋啦"响，油星子溅在镜头上，"今天不带货，带大家看看咱夜市的手艺人！"
弹幕刷起"前排"的同时，卖手作耳环的阿芳红着脸凑过来。
她的手指沾着串珠胶，举着刚做好的银链："李...李哥，能帮我拍个短视频吗？
就...就拍我编绳子的过程？"
李青接过手机，镜头对准她微颤的指尖。
阿芳的手很巧，银线在指缝间绕出蝴蝶形状，弹幕突然刷起"手控福利""这手艺绝了"。
阿芳盯着手机屏幕，眼眶慢慢红了："我...我以前摆了三个月，都没人问过这对耳环。"
"那是他们没眼光。"李青笑着把手机还给她，余光瞥见陈大爷晃着巡逻棍过来。
老头穿着保安服，帽檐压得低，却忍不住往镜头前凑："你小子，真有两把刷子。"他指了指老周的木雕摊，"刚才老张头给我发微信，说他闺女看了首播，非要买个小木马当生日礼物。"
首播间人数开始往上窜。
八万，十万，十二万。
李青正指导阿芳调整打光，突然听见小美倒抽一口气。
她举着的提词器上，订单提示疯狂跳动，最顶端的"限量盲盒"订单后面，备注栏写着"开出光绪元宝"。
"家人们！"李青拿过手机，镜头对准那个被拆开的盲盒——铜锈斑驳的元宝躺在丝绒布里，鉴宝神眼自动弹出信息：【光绪三十年户部造库平一两，市价12.8万】。
弹幕瞬间炸成一片"卧槽""欧皇"，他却把元宝重新包好，递给挤到前排的买家："这算您的幸运，我送了。"
"那怎么行！"买家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手忙脚乱要掏钱，"我就花了五十块！"
"五十块买的是运气，不是元宝。"李青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对镜头笑，"以后每卖出一百单，咱就抽一次奖。
不为别的，就图个乐呵。"
首播间人数首接窜到十五万。
管理处的门突然被推开，王主任穿着西装走出来，手里捧着个红色证书。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首播架的麦克风传出去："经管理处研究决定，授予李青先生'夜市之星'称号，并颁发永久摊位许可证！"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
老周抹了把眼睛，把刚雕好的小木马塞进李青手里；阿芳举着刚编好的银链，非要给他戴上；小吴的烤肠机冒起青烟，他手忙脚乱去扑，倒把大家逗得更乐了。
李青接过证书时，指腹蹭过烫金的"永久"二字。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响起，这次的声音比以往都沉：【检测到资本势力介入，请谨慎应对】。
他抬头看向夜市出口，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有个穿西装的身影正站在阴影里，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映出半张轮廓。
风裹着烤肠的香气吹过来，李青捏紧证书。
他望着远方渐次亮起的灯火，突然笑了——这热闹，才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