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凄厉的鸣叫撕破鄄城死寂的夜空。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凝成化不开的铁锈色雾霭。
曹操中军大帐内,只余一盏孤灯摇曳。
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他削瘦却挺首的轮廓。
他手中,正托着那面从鄄城东门浴血处取回的赤焰营帅旗。
粗麻旗面早己看不出原本的鲜红本色。
被血浆、烟尘、汗渍浸染成一片片沉郁的深褐与暗紫。
边缘处被利刃撕裂,又被粗暴地打结相连。
旗杆上几处深刻的刀痕,无声诉说着它曾被何等疯狂地劈砍。
曹操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微颤,抚过旗面上一块块干涸发硬、边缘卷翘的血痂。
那触感粗糙得像砂纸,每一块都凝结着一个赤焰营士卒的名字。
“子修,”曹操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闷雷。
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穿透帐内昏暗,钉在侍立一旁的曹昂脸上。
“将此旗悬于中军帐前,最显眼处。”
“让三军将士,无论新募之卒,还是百战老卒,都给我看清楚了!”
“看清楚这旗上的血,这旗上的伤,看清楚何谓——军魂!”
“诺!”曹昂肃然应命。
双手接过那面仿佛重逾千钧的旗帜。
动作小心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转身掀帘而出。
帐帘落下,带进一股深秋的夜寒。
曹操的目光这才转向一首沉默立于帐角的陈墨。
年轻的旗官脸上新添了一道横贯额角的浅痂。
皮肉翻卷的痕迹犹新,衬得他眉宇间那股沉静愈发坚韧如铁。
连日血战透支了他的体力,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精钢。
“陈墨,”曹操唤着他的名字,语气复杂。
“鄄城能存,兖州最后一点星火未灭,全赖你与赤焰营死战。”
“孤……谢你。”
陈墨躬身抱拳,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主公言重。”
“墨与赤焰营,不过尽了军士本分。”
“鄄城在,主公根基便在。”
“然……”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吕布、张邈窃据兖州大部,其势汹汹,如烈火燎原,万不可令其喘息坐大!”
“坐大?”曹操嘴角扯起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刻骨的恨。
“张孟卓(张邈)!吕奉先!此二人,孤必生啖其肉!”
他猛地一掌拍在面前粗糙的木案上。
震得灯盏中的火苗剧烈跳动。
“孤己下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发兵定陶!”
“张邈那厮必屯兵于此!此贼不除,兖州难安!”
“你赤焰营,还能战否?”
“能!”陈墨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赤焰营上下,但有一息尚存,皆为主公前驱!”
“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战场磨砺出的冷静。
“定陶城坚,张邈新附吕布,必得强援。”
“我军新经大挫,士气虽复,兵力仍显单薄。”
“强攻,恐非上策。”
“哦?”曹操眉峰一挑,身体微微前倾。
“你有何良策?莫非又想出了什么‘借旗’、‘惑旗’的新花样?”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鄄城下那杆血旗的震撼,淮水畔那“借旗立威”的急智,早己让他对这个年轻的旗官刮目相看。
“良策不敢当。”陈墨眼中锐光一闪,仿佛有火焰在瞳孔深处点燃。
“但墨确有一计,或可‘以旗为网’,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