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道影下了不周山,途经十里黄沙岭,想起有个破败的土地庙可以躲避风沙。
何道影脚下奔的更加急了。
……
漫漫黄沙不生寸草,一座土地庙在风沙中屹立不倒。
倒塌的围墙,破败的木门,在风中“咯吱咯吱”的响着。
正中的小殿尚保存完好,中央神像早就不在,墙上歪歪斜斜挂着半幅古图,宣纸早就发黄。
图上有条五爪金龙,呈腾云破雾冲天之势,一尾一爪,一鳞一甲,都栩栩逼真,虽少了龙头上半截,仍不减雄伟矫健。
一只蚂蚱被风吹起,整个身体“嗵”的一声,被撞在破烂的门板上,一头摔进了殿中。
翻滚了几圈,它拿前爪挠了挠脑袋,摆摆头居然口吐人言。
“真是奇怪,不周山下,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大的风沙!”
话音未落,一头黄鼠狼不知道从何地冒了出来,上前一把按住蚂蚱,一口打了牙祭。
房梁上“簌簌”一阵震动,一只松鼠蹿起了老高。
它跳至房梁的一处缺口,后爪蹲起,用圆滚滚的黑眼珠瞪着地上的黄鼠狼。
“不好了,又杀生了!”
黄鼠狼不屑道:“你们个个念真经,以为都是真菩萨,如果不是我每日为‘真龙破霄’图保驾护航,驱虫护法,你们如何能每日来吸收真龙灵力!”
松鼠时刻戒备,随时准备从房梁口的破洞钻出逃跑。
不料黄鼠狼对它并无兴趣,而是蜷缩进一旁角落,身子与地面融为一色。
有慌不择路撞入的各种小昆虫当做零嘴,何必去费力气抓这些上蹿下跳的松鼠呢。
“扑棱棱”一阵风动,几只野鸽也飞了进来。
它们看见警觉的松鼠,也发现了地上的黄鼠狼,纷纷跳上房梁,远远的站立歇息。
小庙荒凉却并不衰败,庙外昏天暗地,庙内生机盎然。
野鸽率先开口:“不周山的天书最近开的频繁,每一次都搞的天昏地暗。”
松鼠也道:“这个月该是第三次了,记得往年顶多也就一次。”
黄鼠狼不屑道:“你们懂什么,这叫天降异象,不是有大事发生,就是有圣人降临。”
三种小兽说话间,庙外脚步沉重,何道影踉跄的一头闯了进来。
黄鼠狼吓的蹿起一人高,电光火石间从何道影的双腿间钻了出去,消失在漫漫黄沙之中。野鸽和松鼠也同时飞窜的无影无踪。
何道影还没将胸中那口气喘圆了,一抬头,就看见了破庙当中,歪歪斜斜挂着的那半幅“真龙破霄”图。
这残图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日,这半卷“残”图在他眼中,居然周身熠熠生辉,有一种鼓鼓当当的灵力被憋在画中,点滴不漏。
何道影心中暗赞一声:“真是一张宝图,可惜残了半卷,若是全图,卖到古玩市场,可能发笔小财!”
他也顾不上疲惫,起身小心翼翼将图卷起,背在身后,一脚踏出庙门。
庙外居然风熄日朗,还是登山前的那个青天高阳。
今日发生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他要先回家冷静冷静,那一眼古怪天书看的他,耳清目明。
何道影不忘对着小庙叩了三个响头,心满意足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大娘见何道影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一头撞进了家门,还以为他路上遇见了强盗,待听明白他今天的遭遇,脑袋瞬间就大了。
这该死的老道,这不是坑害自己吗。
何道影本就就神神叨叨嚷嚷的要问道修仙,这下可好,居然嚷嚷着说凭空看见了什么天书。
更要命的,还将土地庙那一幅残图背了回来,非说是什么灵力满满的宝图,硬要挂在自己的道场。
何大娘叹气一声,感觉何道影病的不轻,心中越来越烦闷。
何道影可不这么想,自从下山以来,他发现他看东西的眼光特别的精准。
只要对着他感兴趣的物件凝神入心。
一件玉器能辨出真伪,一尊石碑能看出年代!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前,混迹古玩行业,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仙根,何道影不懂。
何大娘却感觉他是有病,他就更加懒的和别人说了,仙根这东西,说出来也没人信。
唯有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让所有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何道影看了半部天书,开了神眼,能辨宝识物,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宝和物。
就算有,也大都名家有主,总不至于去人家手里硬抢不是。
就算抢,他无权无势,单枪匹马,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而穷苦人家里,老鼠进来都是含泪走的,更加无宝可识了。
……
古阳郡有一家姓冷的大财主,冷家良田千顷,耕牛万头。
家中各种米铺,布店,典当行等等营生开了有二、三十来家。
可以说是古阳郡数一数二,连官府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家大业大,无忧无虑的大财主,偏偏生了个败家的玩意儿。
起名冷克,人送外号,古阳第一败,爱赌又很菜。
冷克从小是在蜜罐中长大的,不懂人间冷暖,更加不懂钱财经营之道。
得亏老财主有钱,经得起他败家挥霍。
这位冷克冷少爷,何道影在衙门当差的时候,也多少认识,见过几面。
古阳郡的年轻后生,都以认识冷少爷为荣,若是再能一起和他吃个酒蹭个桌什么的,那更是不得了。
冷克对于冷老财主来讲,是索命的吸血鬼。
但是对于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们来讲,那可是比父母还要重要的大善人,大好人。
他的存在,就是带领众位好兄弟吃喝嫖赌,什么样的家庭能经得起这样的瘟神折腾。
也是因为冷少爷的存在,古阳郡近十年内,崛起了好几家赌坊。
这些赌坊无不为了迎合冷少爷,赚的是盆满钵满。
随着冷少爷渐入壮年,赌瘾越大,戾气也越重。
冷老财主管教起来越来越力不从心,稍稍言语加重,就能换来不孝子一顿拳打脚踢。
心灰意冷下,冷老财主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与这败家儿子分家。
将城里的一切产业和家业统统丢给他,自己带着大、小几个老婆,回到乡下的祖宅,谋一个安稳的晚年。
冷少爷少了老财主的管教,更是分了这一大笔家业,心中那个高兴劲,甭提有多开心了。
他先是在城东最大的醉仙楼摆下十桌牛羊宴!
挨边的,不挨边的,但凡往日有些个交集的狐朋狗友,尽数赴宴为他庆贺。
又包下城东的醉香楼,买醉寻欢,大庆大贺三天三夜。
本来想为这一次宴会起个震耳发聩的名字全城轰动,奈何自己没什么文化,身边围绕的也尽是些酒囊浓包。
你让这些狐朋狗友去打个人,抢个姑娘,分分钟到位。
拿起笔,写个字,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最后,酒后的冷少爷,大笔一挥,歪歪斜斜写下八个大字!
“冷家独子继承大宴!”
有了名字,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喜事才渐渐热度褪去。
冷少爷其实不知道,他根本不需要伤神废脑的为这宴会去取什么霸气响亮的名字,但凡有他参与的身影,不管什么事情,在古阳郡,都能做到全城轰动。
接下来该忙碌的是各个赌坊的老板了。
人生一世,什么瘾都好说,有酒瘾的,给他十罐八罐的天天管饱,身体总要吃不消;
好女色的,每天变着花样换口味,也就形同嚼蜡;
单单这个赌瘾,是最要人命的!
有钱的大赌,没钱的小赌,最是难戒!
每家赌馆都在烧香拜佛,使出浑身解数,盼着这冷少爷能迈进他家的地盘。
这赌博之道,哪有什么运气而言,十赌九输,玩的根本不是一个人的财运,而是庄家的各种手段。
从古至今,从官到民,如果你不出老千,不做手脚,那这买卖你指定做不了。
常言说的好,没有常胜的将军,只有赢不了的赌局。
冷少爷当然不知道这些,因为大家伙都惯着他,哄着他!
他就是那条大鱼,老话讲了,大鱼落下半片鳞,也够你炒盘菜了。
每次赌局,号子都事先准备好了各种玩法和花样,让冷少爷高高兴兴的赢,开开心心的输。
毕竟他家大业大,输的那一点能吃饱一个赌坊,但却败不了他的家业,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冷家的大家大业全部落入了冷克少爷的手中。
赌坊的老板们早就商量好等着这一天了,没有了冷老财主的束缚,冷克少爷的败家天赋有多高,根本就无法估量。
果不其然,整整三个月零二十八天整,这一天,冷克输掉了一切家中产业,连大、小七个老婆,外带少爷的称呼都一并输了个干净。
据说最后一场赌局更是比他当时的宴请三天三夜还要刺激魔幻!
何道影有幸也参与其中,自从莫名奇妙回到眼下这个时代,又不周山上看了半部天书,他一首想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证明自己的不同凡响和与众不同,顺道也想修个仙。
可是世道不平,哪有那么多的机会掉在地上等着你去捡,毕竟是读过天书的人,放在以前,这多少也算一个打击,能让他抑郁小半年。
今时不同往日,何道影天眼一睁,大机会没有,就先从小机会入手。
他每日里闲逛于古阳城内,典当行,古玩街是他身影最多的地方。
可惜他本钱少,看上的真货往往价钱大到离谱,只能捡一些小漏过活。
这世上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既然有识宝的天眼,一样有懂宝的法眼。
也该是何道影运气,从几枚铜钱作本,倒来倒去,也攒下几两碎银。
这一日,他见古阳城通宝局里人声鼎沸,喧哗一片,他忍不住挤进去瞅了几眼,好巧不巧,正是冷家少爷豪赌的最后一场。
此时的冷家少爷,长衫早就脱掉,赤膊上身,双目黢黑,额头青筋暴涨,脸颊通红,正扯着嗓子呼大喊小。
长桌前的那些闲家个个目不转睛的瞪着冷少爷,时刻将手扣在自己的赌资上面,仿佛是怕冷少爷在庄家喊停的刹那改变主意一般。
何道影有一双识宝的双眼,却看不穿那骰蛊下的骰子。
看了几番下去,何道影就发现庄家是在做老千骗这冷家少爷。
就连那一众闲家也都看出了这个理,只要冷少爷压大,他们就集体吃小。
冷少爷压小,他们则集体吃大。
就这样连输五、六把,冷少爷愣是没看出端倪,而是更加兴奋上头,把把不服把把输。
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何道影暗骂道:“这种赌徒,送去缅北就老实了,放在这个年代,还真是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