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头的缝隙处生长出一棵野枣树，虬结的枝干披满灰绿苔藓，入秋的叶片己染作焦糖色，却衬得枝桠间红彤彤的枣子愈发鲜亮。
熟透的枣子坠在枝头，像串起的玛瑙小灯笼，表皮泛着层薄霜，偶尔有一颗被夜露浸得发亮，顺着沟壑滚下，砸在枯叶上发出“噗”的轻响，漾开一缕清甜的果香。
温宁穿着那件粉衬衫，领口的白梅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往周继淮身边挪了挪，摘了颗野枣给周继淮：“你尝尝，好甜！”
周继淮拿起一颗野枣，指尖却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温宁赶紧低头吃枣，脸颊比野枣还要红。
温宁心里一动，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眼神深邃得像口古井。
她忽然想起上次告白时他的沉默，心里有点发酸：“周继淮，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烦恼？”
周继淮沉默了。
他怎么能不烦恼？一边是心尖上的姑娘，一边是不能暴露的任务。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温宁叹了口气，捡起颗石子丢向远处，“其实我挺怕的，怕你只是把我当普通朋友，怕我自作多情……”
“不是。”周继淮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没有自作多情。”
温宁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那你……”
周继淮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防线摇摇欲坠。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拿起一颗野枣塞进她手里：“吃枣。”
温宁鼓了鼓腮帮子，接过野枣却没吃，只是盯着他看：“周继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继淮眼神一凛，随即恢复平静：“没有。”
温宁瘪了瘪嘴，知道问不出什么。
她想起穿越前的自己，遇到喜欢的人总是畏畏缩缩，现在好不容易勇敢一次，却遇到个闷葫芦。
“算了，不问你了。”她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吗？我最近在看高中课本，广播说可能要恢复高考了。”
“嗯，我听说了。”周继淮看着她，“想考大学？”
“当然想！”温宁眼睛发亮，“我想去首都，去看看天安门，去读最好的大学！周继淮，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周继淮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我想……回家。”
回那个有爷爷的首都，回那个好多兄弟的热血军营。如果可以，他想带着身边这个姑娘一起回去。
温宁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是兴奋地说：“那我们一起努力！等我考上大学，你……”
她的话没说完，周继淮忽然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嘘。”他竖起耳朵，目光警惕地望向山脚下，“有人来了。”
温宁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果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男女的嬉笑声。
“是蒋东原和宋衡玉！”温宁低声惊呼，“他们怎么来了？”
周继淮皱了皱眉，拉着她往石头后面躲。月光下，只见宋衡玉挽着蒋东原的胳膊，扭扭捏捏地往山上走。
“东原，你说周继淮会来吗？”宋衡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娇嗲，“我就是想告诉他温宁不是什么好人。”
蒋东原显然有些不耐烦：“衡玉，你到底想干什么？温宁都跟你绝交了，你还惦记着周继淮干什么？”
“我哪有惦记他！”宋衡玉拔高声音，“我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别被温宁那个可怜巴巴地模样欺骗了……”
温宁在石头后面翻了个大白眼，跟周继淮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行了行了，”蒋东原显然心情低落，“我送你到这儿，我得回去了。”
“蒋东原！”宋衡玉还想再说什么，蒋东原却甩开她的手，径首下山了。
宋衡玉气得跺脚，忽然朝着山顶大喊：“周继淮！你是不是在上面？我知道你在！你出来！”
温宁吓得捂住嘴，周继淮却按住她的肩膀，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宋衡玉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又骂骂咧咧了几句，这才不甘心地下山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温宁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她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周继淮从石头后面走出来，脸色有些沉：“以后晚上少来后山。”
“为什么？”温宁不解，“就因为宋衡玉？”
“不止。”周继淮看着她，眼神严肃，“最近镇上不太安全，晚上别乱跑。”
温宁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他果然有事瞒着她。
“周继淮，”她拉住他的袖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周继淮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暖，却只能硬起心肠：“别问了，你只要记住，听我的话，保护好自己。”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温宁从未见过他这样，一时有些委屈：“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
周继淮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伸出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抱了抱她。
“温宁，”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再等等。”
等任务结束，等他恢复身份，等他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温宁僵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刚才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她点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好，我等你。”
山风拂过，带来野枣的甜香。周继淮紧紧抱着怀里的姑娘，眸光坚定。
为了她，他必须尽快完成任务，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而温宁，也在他的怀抱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知道，这个男人值得她等待。
后山的星夜依旧美丽，只是今晚，多了一丝暗涌的情愫和未说出口的承诺。他们的故事，正在朝着未知的方向进展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