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个周末,陈默把婴儿房的衣柜擦得锃亮。阳光透过纱窗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松木和洗衣液混合的清香——那是他新换的婴儿专用洗衣液,说是不含荧光剂。
林晚靠在门框上看他,他正踮着脚往衣柜上层摆收纳盒,后腰的衬衫被扯起一小片,露出紧实的腰线。自从怀孕后,她总爱这样静静看着他,看他笨拙地研究育儿书,看他对着空气练习换尿布,看他把那些曾经缺失的温柔,一点点织进日子里。
“够不着就搬凳子,别逞强。”她忍不住叮嘱。
陈默回头冲她笑,手里的收纳盒稳稳放进柜顶:“放心,你老公臂力还是有的。”他跳下来时带起一阵风,额角的碎发晃了晃,“你看这格子分得多合理,左边放连体衣,右边放袜子帽子,最下面留着放尿不湿,随用随拿。”
衣柜是他上周特意请人定做的,原木色的柜体上刻着小小的太阳图案,说是照着林晚喜欢的那款设计图做的。林晚走过去摸了摸柜门上的木纹,忽然发现最下层的抽屉没关严,露出一角浅粉色的布料。
“这里面藏了什么?”她笑着去拉抽屉。
陈默的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去挡:“没、没什么,还没准备好呢。”
他越是遮掩,林晚越好奇。趁他转身去搬收纳箱的空当,她轻轻拉开抽屉,瞬间被里面的东西暖得鼻尖发酸——一整抽屉的小衣服,从巴掌大的襁褓到绣着小熊的连体衣,每件都叠得方方正正,领口的标签上还别着小小的便签。
“9月28日:买了最小号的袜子,比我拇指还小,不知道宝宝能不能穿。”
“10月5日:阿姨说纯棉的贴身,这件爬服摸起来像云朵。”
“10月12日:看见这件粉裙子走不动道,就算是儿子,偶尔穿一次也没关系吧?”
字迹还是那么算不上好看,却比清单上的字多了几分雀跃的弧度。林晚拿起那件粉裙子,布料软得像棉花糖,裙摆上缝着细碎的蕾丝花边,显然不是陈默这种大男人能挑出来的款式。
“这是……”她回头时,看见陈默正挠着头站在门口,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上周去商场,看见别的小姑娘穿这种裙子特好看。”他声音有点闷,眼神却亮得很,“我跟导购学了半天怎么挑布料,她说这种蕾丝不扎皮肤……”
林晚忽然想起上一世,孩子没了之后,她整理遗物时发现一个没拆封的包裹,里面是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小毛衣。后来才知道,那是陈默出差时在外地买的,没来得及送回来就出了意外。那时他蹲在地上,把脸埋在毛衣里,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真好看。”林晚把裙子贴在脸颊上,温软的布料蹭得皮肤发痒,“宝宝肯定喜欢。”
陈默这才松了口气,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本来想等你生日那天给你惊喜的,谁知道被你提前发现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上一世总觉得买这些东西太早,等想去买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林晚转过身,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骨:“现在来得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下午阳光正好,陈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林晚往阳台跑。晾衣绳上挂着一排小小的三角巾,红的、黄的、蓝的,在风里轻轻晃荡,像一串彩色的小旗帜。
“你看我买的卡通挂钩,”他指着阳台栏杆上的小熊挂钩,眼里满是得意,“以后三角巾就挂这儿,晒干了首接就能拿。”
林晚看着他忙前忙后,忽然觉得肚子饿了。陈默一听,立刻系上围裙冲进厨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番茄鸡蛋面?上次你说汤好喝。”
“再卧个荷包蛋。”林晚靠在厨房门上,看他熟练地打鸡蛋,油锅里的蛋液“滋啦”一声鼓起金黄的边,香气瞬间漫了满室。
他现在煎荷包蛋总能恰到好处,蛋得像水豆腐,蛋黄却微微凝固着——那是林晚最喜欢的熟度。可林晚记得,他以前煎蛋总煎得焦黑,还振振有词说“这样才有嚼劲”。
“上次妈打电话来说,她织了两床小被子,让我们这周回去拿。”陈默把面端上桌时,忽然想起这回事,“她说一床厚的冬天盖,一床薄的春秋用,都是纯棉线的,不刺激皮肤。”
林晚舀了口汤,暖意在胃里慢慢散开:“那顺便把你买的小衣服带两件回去,让妈也高兴高兴。”
陈默眼睛一亮:“对,就带那件小熊连体衣,妈肯定说我眼光好。”
傍晚散步时,林晚的鞋带又松了。陈默半跪下来系鞋带,指尖触到她脚踝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下周该做西维彩超了,我约了最早的号,不用排队。”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医生说能看见宝宝的脸,说不定还能拍到他在笑呢。”
林晚笑着点头,忽然觉得肚子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个小拳头在里面顶了顶。她拉住陈默的手按在小腹上,那里又鼓起一小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有力量。
“他好像在点头呢。”林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陈默屏住呼吸,掌心下的胎动清晰而鲜活,像朵正在慢慢绽放的花。他忽然低下头,在她肚子上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虔诚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星辰。
“宝宝,下周让爸爸看看你长什么样好不好?”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进心里,“要是像妈妈,就最好了。”
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来,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的影子交叠着,像幅被拉长的水墨画。林晚看着陈默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婴儿房的衣柜——那些藏在抽屉里的小衣服,那些写在便签上的细碎心事,不就是他小心翼翼捧起的,对未来的全部期待吗?
回到家时,陈默非要拉着林晚再去看看婴儿房。月光透过窗户落在衣柜上,那些小小的衣服在暗影里静静躺着,像一群安睡的精灵。陈默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落在那件粉裙子上,蕾丝花边闪着细碎的光。
“其实我偷偷查过,”他忽然挠挠头,声音有点不好意思,“说孕期多看看漂亮宝宝的照片,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好看。我就把这些小衣服摆成一排,每天睡前看一眼。”
林晚忍不住笑,原来这个在商场里跟导购请教半天的大男人,还有这样幼稚又可爱的小心思。她靠在陈默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肚子又动了一下,这次的胎动轻轻巧巧,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絮语。
“你看,他也在说好看呢。”林晚轻声说。
陈默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窗外的月光淌进房间,在衣柜上织出一层银纱,那些藏在布料褶皱里的温柔,那些写在便签上的期盼,正和着胎动的节奏,一点点酿成岁月里最甜的糖。
他知道,那些曾经错过的、遗憾的,都在这些细碎的时光里慢慢圆满。就像这衣柜里的小衣服,现在看来或许还太小,可总有一天,会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填满,会带着奶香和笑声,把这个家撑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