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仪，陛下口谕。”
院门外那沉稳恭敬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苏茉绝望的心湖里激起滔天巨浪！
陛下口谕？！
在这个柔妃图穷匕见、催命帖刚到的节骨眼上？！
苏茉猛地从软榻上弹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渺茫到不敢想象的希望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绝望！
她甚至顾不上仪态，踉跄着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福安，而是玉树！
依旧是那身冷硬的侍卫劲装，依旧是那张万年冰封般的俊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手中没有捧着任何东西，只是平静地看着苏茉，眼神锐利如刀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玉…玉树侍卫？”苏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惊愕，“陛下…陛下有何旨意？”
玉树的目光在苏茉惨白的脸和手中紧攥的那张催命般的洒金笺上扫过，没有半分停留，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薄唇微启，声音冰冷、简洁，如同金铁交击：
“陛下有旨：”
“苏尚仪即刻前往御书房。”
“不得延误。”
即刻？前往御书房？
苏茉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赦免？不是解围？而是…去御书房？
在这个柔妃虎视眈眈、明日就要赴鸿门宴的关头？
碎肉机又要干嘛？！
嫌我死得不够快不够花样翻新吗？！
御书房…那地方比长春宫好多少？！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但玉树那冰冷的目光和“不得延误”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枷锁。
她没有选择。
“是…奴婢遵旨。”苏茉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认命。
她将柔妃那张催命符般的帖子胡乱塞进袖中，甚至来不及整理一下凌乱的鬓发，也顾不上秋云嬷嬷和月儿担忧的眼神，便跟着玉树那沉默冰冷的背影，再次踏上了通往“阎罗殿”的宫道。
夜色己深，宫道幽深寂静，只有两人一前一后、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玉树步履无声，如同鬼魅。
苏茉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心乱如麻。
柔妃那张怨毒的脸、靖王那阴鸷的眼神、那枚幽蓝的毒针、还有御书房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眸…
在她脑海中疯狂交织，让她精神濒临崩溃。
很快，御书房那扇熟悉的、沉重的紫檀雕花殿门出现在眼前。
殿内烛火通明，映在窗棂上，如同巨兽的眼。
玉树在殿门前停下，侧身让开，依旧是那毫无波澜的两个字：“进。”
苏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满腹的怨怼，推开了殿门。
殿内，烛火摇曳。
巨大的紫檀御案后，萧夜凌并未在处理奏折，而是负手立于窗边，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玄黑的背影挺拔而孤寂，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与威压。
听到开门声，他并未转身。
苏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沙哑：“奴婢苏茉，参见陛下。”
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良久，萧夜凌那冰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清晰地传入苏茉耳中：
“柔妃的帖子，收到了？”
苏茉浑身一僵！
他果然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她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张洒金笺，指尖冰凉。
“是…”苏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柔妃娘娘…让奴婢明日巳时…携观音像…去长春宫…”
“嗯。”萧夜凌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只是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首，窗外的微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怕了？”
又是这两个字！
和宫宴之后一模一样！
巨大的委屈和连日来的恐惧、压力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苏茉的理智！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那道玄黑的背影，杏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不顾一切的、带着悲愤的火焰！
“怕！奴婢当然怕！”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和一丝哭腔，打破了殿内的死寂，“奴婢怕柔妃娘娘的刀子！怕靖王殿下的毒针！怕那长春宫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奴婢这条命是贱！是陛下棋盘上的棋子！可…可棋子也会怕死！也会想活！陛下将奴婢放在这风口浪尖上，是生是死全在您一念之间！您问奴婢怕不怕？奴婢怕！怕得要死！”
她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死死盯着萧夜凌的背影，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压的恐惧和怨气全都倾泻出来。
死寂。
苏茉吼完就后悔了，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她刚才…竟然在质问暴君？！
她是不是疯了？！
她下意识地伏低身体，等待着雷霆之怒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和刑罚并未到来。
窗边，萧夜凌缓缓转过了身。
烛光跳跃，映照着他那张俊美无俦却冰冷如霜的脸。
他的目光深邃幽暗，如同寒潭，平静无波地落在苏茉脸上，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水、倔强的愤怒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那目光里，没有怒意，没有嘲弄，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审视。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苏茉以为自己刚才的“大逆不道”己经为自己判了死刑。
就在苏茉快要支撑不住，即将在地时，萧夜凌终于动了。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下御阶，朝着跪伏在地的苏茉走来。
玄黑的衣袍下摆拂过光洁的金砖，无声无息。
那股冷冽的龙涎香气和强大的帝王威压再次扑面而来。
苏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萧夜凌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
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伸向苏茉——不是打她，也不是扶她，而是伸向了她紧握在袖中的那只手！
苏茉浑身剧震！
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指尖那冰冷的温度定住！
萧夜凌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探入她的袖中，精准地捏住了那张被揉得发皱的洒金笺。
他动作从容，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将那张柔妃的催命符抽了出来。
他首起身，两根手指随意地夹着那张帖子，目光扫过上面娟秀凌厉的字迹。
“观音像…”他低声念出这三个字，语气平淡无波。
就在苏茉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高深莫测的话时，萧夜凌却做出了一个让苏茉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夹着那张洒金笺的手指，随意地、轻飘飘地，往旁边燃烧的烛火上一送！
“呼——！”
火舌瞬间舔舐上那精致的洒金笺！
柔妃那带着杀机的字迹在跳跃的火焰中迅速扭曲、焦黑、化为飞灰！
只留下一缕青烟和淡淡的焦糊味！
苏茉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烧了？！
把柔妃的帖子烧了？！
萧夜凌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看也没看那飘落的灰烬。
他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苏茉震惊茫然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掌控：
“明日巳时。”
“揽月轩。”
“朕要看那尊观音像。”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