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托盘的奴才…”
“瞧着，怎么有些眼生？”
萧夜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威压，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清音阁内。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牢牢锁在阶下那个灰衣小太监身上！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从墨玉猛虎转向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身体猛地一僵！
虽然依旧低垂着头，但苏茉清晰地看到，他交叠在身前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恐惧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靖王萧夜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迅速被他强压下去。
他上前一步，脸上重新堆起恭敬的笑意，对着萧夜凌躬身道：“皇兄明鉴。此乃臣弟府中新来的小内侍，名唤小顺子，手脚还算麻利。因想着献宝需得稳妥之人，故遣他前来。粗鄙之人，污了皇兄圣目，是臣弟疏忽了。”
他语速平稳，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
“哦？新来的？”萧夜凌的指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御案边缘，发出规律的叩击声，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尖上。
他看也没看靖王，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小太监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既是王弟府上的人，想必…身家清白？”
“清白”二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如同重锤！
那小太监的身体抖得更明显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衣领里。
靖王萧夜宸的额头似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强笑道：“皇兄说笑了，入府前自是查过根底的…”
“是吗？”萧夜凌终于将目光从抖如筛糠的小太监身上移开，缓缓转向了坐在锦墩上、脸色惨白如纸的苏茉。
苏茉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脏骤然缩紧！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苏尚仪，”萧夜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甚至…一丝冰冷的玩味？“朕瞧着你，似乎认得这奴才？”
轰——！
如同惊雷在苏茉脑海中炸开！
他果然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这小太监是谁！
知道在揽月轩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要把她架在火上烤！
逼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靖王面前，指认这个对她怀有杀意的仇人！
碎肉机！你是要逼死我啊！
我要是认了，靖王和这小太监立刻就会把我当成死敌！
我要是不认…
苏茉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她浑身冰冷，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看着萧夜凌那双冰冷的、仿佛洞悉一切的黑眸，又瞥见靖王萧夜宸投来的、那带着警告和阴鸷的目光，还有那小太监从低垂的眼帘下射出的、如同毒蛇般怨毒的视线…
她感觉自己像被几股力量撕扯着，随时会粉身碎骨！
“奴…奴婢…”苏茉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恐惧和绝望的颤抖。
她该怎么办？
认？
还是不认？
无论选哪条路，似乎都是死路！
就在苏茉精神濒临崩溃、几乎要在地的瞬间——
“啊——！”
一声凄厉尖锐、充满无尽怨毒和疯狂的嘶吼猛地炸响！
阶下那个一首低垂着头、抖如筛糠的灰衣小太监，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所有的伪装和恐惧瞬间褪去，只剩下扭曲到极致的狰狞和刻骨的仇恨！
他猩红的双眼死死锁定在苏茉身上，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贱人！都是你！害死了赵将军！我要你偿命——！！！”
话音未落，他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抽出！
一道冰冷的寒光在烛火下骤然闪现——赫然是一把淬了蓝汪汪毒液的锋利匕首！
“保护陛下！！”
“有刺客！！”
席间瞬间大乱！
惊呼声、尖叫声、杯盘碎裂声响成一片！
侍卫们纷纷拔刀，却因事发突然且距离太近，一时竟来不及反应！
那小太监如同疯魔，根本不顾其他人，眼中只有苏茉！
他嘶吼着，握着剧毒的匕首，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御阶之下、近在咫尺的苏茉猛扑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姑娘小心！”月儿在远处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秋云嬷嬷脸色剧变，想冲上前却被人群阻隔！
柔妃脸上露出惊恐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靖王萧夜宸眼中则飞快地掠过一抹阴狠和算计！
苏茉看着那狰狞的面孔和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匕首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利刃穿心的剧痛！
完了！
这次真的死定了！
就在那淬毒匕首的尖端即将刺入苏茉心口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叹息，骤然撕裂混乱的空气！
快！准！狠！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
紧接着是“当啷”一声，匕首坠地的脆响！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苏茉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个疯狂扑来的小太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距离她不到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脸上狰狞的杀意瞬间凝固，变成了极度的惊愕和茫然。
他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心口——
那里，赫然插着一枚通体乌黑、造型奇特的柳叶镖！
镖身几乎完全没入，只留下一点幽冷的尾端！
伤口处没有大量鲜血喷涌，只有一丝诡异的黑气迅速蔓延开来！
小太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带着腥甜的黑血。
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晃了晃，“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
那双眼睛至死都圆瞪着，死死地盯着苏茉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不甘。
整个清音阁，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惊变震得魂飞魄散！
苏茉瘫坐在锦墩上，浑身脱力，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她看着地上那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和那枚熟悉的乌黑柳叶镖，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临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口，手中把玩着另一枚同样的柳叶镖，脸上惯常的玩味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肃杀。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靖王萧夜宸。
主位之上，萧夜凌缓缓站起身。
玄黑的衣袍在烛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如同万载寒冰，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脸色苍白、眼神阴晴不定的靖王萧夜宸身上。
整个清音阁的空气仿佛被冻结，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帝王的雷霆之怒。
萧夜凌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天地失色的冰冷威压和彻骨的杀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砸在靖王的心上：
“王弟府上的奴才…”
“当真是…好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