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碎裂声还在百米高空回荡,林风的身影己在千米之外
瞬步撕裂空气,残破风衣在楼宇间猎猎作响,银发被气流扯向脑后下方城市的光河飞速倒退,熔金瞳孔却死死锁着西方那片夜空
那丝撕裂灵魂的悲鸣余波,像烧红的铁钎钉在神经末梢
“哭泣?”
他嗤笑一声,声音被疾风撕碎,“此界生灵的哀鸣,与吾何干”
话虽如此,脚下的瞬步却毫无迟滞高楼被抛在身后,霓虹渐稀,空气里浮动的香气被另一种更原始粗粝的气味取代——腐烂菜叶、劣质燃料、排泄物和陈年汗渍混合的酸腐气息贫民窟到了
这里是新约克城的疮疤,被摩天楼群投下的巨大阴影彻底吞噬
污水在坑洼路面肆意横流,汇聚成闪着油光的黑色溪涧
铁皮与木板拼凑的窝棚层层叠叠,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将它们连根拔起
衣衫褴褛的人影在狭窄的缝隙间蠕动,眼神空洞麻木,像被抽掉了脊梁的行尸走肉
林风落在一栋相对较高的废弃水塔顶端,锈蚀的金属平台发出呻吟
视野下方,一条被油污浸透的小巷里,几个穿着破烂皮夹克、露着花臂刺青的流浪汉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的身影
哄笑声和下流的辱骂刺破沉闷的空气
“老东西!今天讨到几个子儿?”
“妈的,藏得挺严实啊!给老子搜!”
“哟,这破碗里还有半块面包?
归老子了!”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妇
她死死抱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枯瘦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一个黄毛混混粗暴地掰开她的手指,抢走碗里那块沾了污渍的硬面包,得意地抛了抛
另一个红毛则粗暴地在她打满补丁的衣服口袋里翻找
老妇像片枯叶般颤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剧烈的咳嗽让她蜷缩得更紧
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蜡黄的脸憋得发紫
水塔顶端,林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贫民窟的苦难?
蝼蚁间的撕咬?
这幕场景,与刚才商业街那些被幻象操控的木偶,本质上并无不同一样的......无趣
他指尖微动,一缕无形的灵压在指间流转
只需要一个最低阶的破道,甚至一丝灵压的震荡,就能让下面那几个渣滓化为飞灰就像随手拂去衣角的灰尘
指尖的灵压光晕明灭不定他想起刚才那个在机械舞中哭泣的孩子
蝼蚁的眼泪,值得在意么?
就在灵压即将溢出的瞬间——
“咳咳......咳咳咳!”
老妇的咳嗽声陡然拔高,带着濒死的窒息感她猛地佝偻下去,身体剧烈抽搐,咳出一小滩带着血丝的浓痰,溅在污黑的地面上
那摊刺目的猩红,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扎眼
林风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下方,红毛混混嫌恶地跳开一步,骂骂咧咧:“妈的!晦气!老不死的有病吧!滚远点!”
黄毛混混捏着鼻子,一脚踹在老妇佝偻的背上:
“真他妈扫兴!穷鬼!走了走了!”
老妇被踹得扑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石子上,渗出血丝她蜷缩着,像只被踩扁的昆虫,连呻吟都发不出,只有身体还在本能地因剧痛和咳嗽而抽搐
几个混混骂骂咧咧地转身,黄毛混混炫耀似的啃了一口抢来的硬面包,嚼得嘎嘣作响,和同伴勾肩搭背地朝巷子深处走去,污言秽语的笑骂声渐渐远去
巷子里只剩下老妇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喘声,以及污水缓慢流淌的汩汩声
林风站在水塔顶端,夜风吹动他银色的发梢
熔金的瞳孔里映着下方那个渺小、肮脏、垂死的影子
刚才那丝意欲碾碎一切的灵压,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指间
他微微偏头,目光扫过巷口一块不起眼的、沾满泥污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指尖再次轻动,一丝极淡的、肉眼无法察觉的蓝色微光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镜花水月· ——『无间梦界』!"
巷子里,那块普通的石头表面,光影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看上去依旧是块石头,但在林风的“真实视野”中,它内部的结构、密度、乃至最细微的元素排列,己被强行扭曲、重塑,其本质己被彻底替换
它现在,是一块纯度极高的金砖
价值足以让一个贫民窟家庭安稳地生活十年
林风的身影在水塔顶端无声淡化,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
离开前,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块“石头”,
以及那个蜷缩在污秽中的老妇
“施舍?”
他冰冷的声音消散在夜风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嘲弄,“吾只是......厌恶那摊血弄脏了视线”
贫民窟的黑暗重新合拢,吞噬了水塔顶端最后一丝气息
只有下方巷子里,老妇艰难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还在持续
她挣扎着,一点点撑起疼痛的身体,布满皱纹和污垢的手颤抖着摸索着地面,想找回那个被抢走的、赖以生存的破碗
粗糙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巷口那块冰冷沾满污泥的“石头”
她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过去,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石头表面的湿泥
昏暗中,那东西似乎......有点沉?
有点......不一样的光泽?
老妇枯瘦的手停住了
她低下头,浑浊的眼睛努力地聚焦,死死盯着手里这块刚刚被她擦掉一小块污泥的
“石头”
昏黄的路灯光线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恰好映照在那被擦拭过的一小块区域上
一种......温润的、沉重的、不同于任何石头的......触感
一种......在污泥之下,透出的、即便在最深的黑暗里也无法被彻底掩盖的......纯粹而内敛的属于金属的......暗金色泽!
老妇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缩成了针尖!
她干裂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气音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又像着了魔般再次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擦拭着那块“石头”上厚厚的污泥!
污泥簌簌落下
一片、又一片......
暗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多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那沉重的质感,那冰冷的触感,那独一无二的光泽......这绝不是石头!
这是一块......
金砖!
一块沉甸甸的、足以改变她绝望命运的金砖!
老妇的动作僵住了她死死抱着那块冰冷的金属,枯瘦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浑浊泪水的眼睛,拼命地,徒劳地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搜寻,在空荡荡的巷口和水塔顶端张望
黑暗沉默
只有远处摩天楼顶的霓虹,如同冷酷巨兽的眼睛,漠然地俯瞰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没有任何人影,没有神迹降临的痕迹仿佛这块足以救命的黄金,真的是从冰冷污秽的泥土里凭空长出来的
她张着嘴,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冲击,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狂喜与恐惧攫住了她
最终,她只是将那块冰冷的金砖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力气般抱在怀里,蜷缩起身体,把脸深深埋进那沾满污泥却透出暗金光芒的冰冷金属中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像受伤野兽的哀鸣,从她蜷缩的身体深处断断续续地溢出,在狭窄污秽的巷道里低低回荡
那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信仰崩塌又重建时的巨大茫然与震颤
水塔的阴影早己空荡
林风的身影在数公里外一栋废弃工厂的屋顶凝实
夜风穿过锈蚀的钢筋,发出呜咽般的哨音他背对着贫民窟的方向,熔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微不足道的“石子变形术”从未发生
指尖无意识捻动,似乎还残留着操控物质微观结构时那细微的灵压触感
他抬起手,对着远处城市天际线永不熄灭的浮华灯火
“黄金......”
他低语,声音被风吹散,“与石头,在吾眼中,并无分别”都是这荒诞世界的布景道具
然而,当他放下手时,指尖却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拂去什么看不见的尘埃
西方那片夜空,无形的阴霾似乎更加浓重了那丝遥远、微弱却撕裂灵魂的悲鸣,如同附骨之蛆,再次缠绕上来
比贫民窟的腐臭,更加清晰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熔金的眼瞳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真正捕捉的涟漪,无声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