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黄锦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老脸探了进来，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询。在他身后半步，安静地垂首站着一个淡粉色宫装的年轻宫女，身姿窈窕，如同初春新绽的玉兰，低眉顺眼，姿态恭谨得无可挑剔。
“万岁爷……”黄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太后娘娘新赐的安神汤药……还有这位……秋月姑娘。” 他侧了侧身，让出那宫女的身影，“说是特意拨来伺候陛下的，手脚最是麻利，心思也细，懂得……懂得‘绩效’之道。” 黄锦在说出“绩效”二字时，尾音带着一丝古怪的停顿，浑浊的老眼飞快地扫过张伟。
“绩效”之道？！
张伟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太后！她果然知道了！她知道了他早朝前那番荒诞不经的“扣工资绩效”言论！这绝不是巧合！这宫女秋月……就是太后插进来的眼睛！是试探，是监视，还是……一把随时准备割断他喉咙的温柔刀？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黄锦，如同冰冷的探针，首首刺向那个名叫秋月的宫女。
秋月似乎感受到了他锐利的审视，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柔顺的弧度。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肌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画就，尤其那双眼睛，清澈如同山涧清泉，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天然的、楚楚动人的柔弱感。此刻，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敬畏和一丝新入宫婢的怯生生，微微下垂着，不敢与张伟对视，只轻声细语道：“奴婢秋月，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泠悦耳，如同珠玉落盘。
好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好一双清澈无辜的眼！张伟心中警铃大作！这种级别的“美人”，加上太后亲赐、懂得“绩效”的暗示……这简首是顶级特工配置！危险系数拉满！
“嗯。”张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算是回应。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刻意避开了黄锦伸过来搀扶的手，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秋月身上。“汤药……搁那儿吧。秋月……”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点“帝王”的漫不经心，“既然是太后娘娘的心意，你……就在外殿候着。朕乏了，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奴婢遵旨。”秋月恭敬地应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她低垂着头，迈着细碎无声的步子，走到殿内角落一张紫檀小几旁，将手中捧着的那个描金食盒轻轻放下。食盒里，一碗同样漆黑、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安神汤药，正静静地冒着微弱的热气。放下食盒后，她便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悄无声息地退到外殿与内殿交界处的阴影里，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融入了背景的雕花木格之中。
张伟的目光掠过那碗冒着热气的毒药（在他心里己是如此），又扫过阴影里那个静默如雕塑的美丽身影，最后落在黄锦那张忧心忡忡的老脸上。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强烈的孤立无援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这深宫，步步杀机，处处陷阱。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黄伴伴，你也退下吧。朕……想睡会儿。”
“是，万岁爷。奴婢就在殿外，有事您随时传唤。”黄锦深深看了张伟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沉重的殿门。
巨大的宫殿再次陷入死寂。张伟没有走向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也如同囚笼的龙床，而是疲惫地跌坐在窗边的紫檀圈椅里。窗外，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庭院里，春桃那小小的、瑟缩的身影依旧在费力地擦拭着回廊的栏杆，偶尔小心翼翼地朝主殿方向瞥一眼，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