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瘦不安地蹭着她的腿，发出呜呜的哀鸣。
谢小满温柔地抚摸着小瘦，思绪却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个总爱揉乱她头发的男人，那个说"等我回来"就再也没回来的男人...真的会在这个世界，再次出现在她生命里吗？
谢小满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天。
她挑水时把水瓢掉进了井里，烧火时差点把粥熬干，就连去自留地摘菜都能把好好的萝卜苗当成杂草拔了。
李奶奶忧心忡忡地摸她额头："丫头，是不是那日淋雨着凉了？"
"没...我没事。"谢小满勉强笑笑，低头继续搓洗盆里的衣服，却把肥皂搓得只剩薄薄一片。
小瘦这几天格外黏她，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这天傍晚，谢小满坐在门槛上发呆，狗子突然叼来一根骨头放在她脚边，又用湿漉漉的鼻子拱她的手。
"傻狗..."她揉揉小瘦的脑袋，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我没事..."
可怎么可能没事？自从听到那个名字，她的心就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要立刻跑去省城确认，另一半却恐惧着万一不是他该怎么办。
夜里她总梦见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醒来时枕头都是湿的。
这天清晨，谢小满正在院里晾衣服，忽听村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小孩奔跑着喊："来啦来啦！当兵的来啦！"
她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木盆"咣当"砸在地上。
"小满！"李奶奶从灶房探出头，"快去村口迎迎！肯定是沉锋到了！"
谢小满的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远远地，她看见村口老槐树下停着一辆军用吉普，几个穿军装的人正和村长说着什么。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其中一道背影——那人坐在轮椅上，后颈处露出一截纱布。像是感应到什么，那人突然转身。
阳光晃了眼，谢小满只看见他胸前勋章的反光。
她下意识抬手遮挡，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一模一样的轮廓，一模一样的眉眼，甚至连那眉骨上一道细小的疤痕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左颊多了一道她从未见过的伤疤。
"贺...沉锋？"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真的是你？"
贺沉锋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子，避开这个陌生姑娘过于炽热的目光。
"同志，你......"他的声音低沉克制，带着明显的疏离，"我们认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将谢小满浇了个透心凉。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这张脸分明就是她的贺沉锋啊！
"沉锋，我是小满啊......"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他脸颊时被一把拦住。
贺沉锋眼神骤然锐利，带着军人特有的警惕："这位女同志，请你自重。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奶奶，"姑姑，这位是......？"
李奶奶这才回过神，赶紧上前拉住谢小满："丫头！你这是......"老人触到她冰凉的手，吓了一跳。
谢小满却没有搭理李奶奶。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贺沉锋的腿。
"你的腿......"她哽咽着，"是在边境......为了救战友......"
贺沉锋的眼神猛地一变。这个任务细节属于军事机密，普通民众根本不可能知道！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陡然冷厉，手指己经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配枪，但现在空空如也。
谢小满被他的反应刺得生疼。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泪终于决堤："我是小满啊......你的小满......你说过要娶我的。"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贺沉锋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不可思议。
他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认错人了？他在心里暗想。
目光却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两条麻花辫凌乱地搭在肩头，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姑娘。
可那双眼睛——那双含着太多情绪的眼睛，让他莫名地觉得心口有点痛。
更诡异的是，当她喊出"你的小满"时，他竟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这个名字曾在梦里出现过千百次。
贺沉锋皱起眉，最近半年他确实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个看不清脸的姑娘，总是哭着对他说"等你回来"。
"见鬼..."他在心里咒骂。弹片伤到的明明是肺，怎么还伤出幻觉来了？
"不可能......"他喃喃道，"那个梦......"
"什么梦？"谢小满急切地追问。
贺沉锋却突然闭口不言，只是用一种全新的、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阳光照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像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
小瘦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径首跑到贺沉锋轮椅前，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腿，发出呜呜的叫声。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条看家犬平时最是警惕陌生人。
贺沉锋低头看着小瘦，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狗头："好狗......"
这个语气，这个动作，谢小满再熟悉不过了。
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抱住小瘦，哭得像个迷路己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李奶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一拍大腿："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回家说，回家慢慢说！"
李奶奶的话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谢小满抹了把眼泪，看着贺沉锋被警卫员推着轮椅往村里走，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熟悉又陌生。
"走吧丫头。"李奶奶轻轻拉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问："你跟贺同志...真认识？"
谢小满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该怎么解释？
谢小满深吸一口气，跟着奶奶往家走。
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前面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看着他军装下略显单薄的肩膀，看着他时不时抬手揉太阳穴的小动作——这些习惯，和记忆中的贺沉锋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