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瓦砾堆里,疤脸汉子的喉结还在抽搐。
周玄霆的雷火在他天灵盖烧出个焦黑的洞,却偏没断他气——这是天师府秘传的"醒神术",能让将死之人保持最清明的痛觉。
"华北...北边..."汉子的舌头被雷火灼得蜷成焦卷的枯叶,每吐一个字都带血泡破裂的声响,"叶...叶姑娘说要在张家口老电厂...集、集结..."
周玄霆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像前世母亲咽气前,破庙外那口漏雨的铜钟。
当时他跪在泥水里,看着七个全性妖人用铁钩勾出母亲的舌头,为首的女人耳坠上坠着红珊瑚,正是叶知秋。
"师兄。"沈灵枢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青铜,"他的脉象乱得厉害,可能在说谎。"
周玄霆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的雷纹正不受控地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道袍下的雷印贴着心口发烫——这是天师府历代掌门的镇派雷法,此刻却因他翻涌的杀念几乎要灼穿皮肤。
疤脸汉子突然发出类似幼犬呜咽的声音,浑浊的眼珠转向沈灵枢:"真的!
徐德昭上个月还去送过信!
我...我看见他揣着叶姑娘的符纸!"
沈灵枢的降魔杵在掌心碾出红印。
他望着师兄眼尾那颗被血污染得更深的泪痣,想起昨日清晨在祖师殿,周玄霆还握着半凉的茶盏说:"灵枢,修道者当如春雨,润万物而不折枝。"可现在这双沾血的手,分明要把全性妖人连骨带皮揉碎了,才能看见叶知秋的影子。
"收队。"周玄霆扯下腰间的黄符拍在疤脸汉子天灵盖,雷火"轰"地炸开,烧得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蜷成虾米。
他转身时道袍扫过满地焦尸,血污在青布上洇出狰狞的花,"去张家口。"
沈灵枢刚要应,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韩承欢的消息:"废弃工厂突袭无果,速来。"
废弃工厂的铁皮门被液压钳撕开时,铁锈混着腐血的气味扑面而来。
韩承欢的黑伞尖挑起门帘,伞面纹着的哪都通云纹在血光里泛着冷光。
二十三具尸体横陈在积灰的车间里,有的喉管被利爪撕成碎肉,有的天灵盖凹陷成碗状,最边上三具更惨——胸腔被生生剖开,心脏不翼而飞,断口处还凝着暗褐色的血痂。
"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跟在她身后的年轻特勤擦了擦额角的汗,"但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这些人...像是排好队让人杀的。"
韩承欢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指尖划过一具尸体的脖颈。
那里有两道半月形的压痕,像是某种兽类的齿印:"全性妖人里有驭兽的?"
"不是。"角落突然传来闷吼。
陆清远背靠着生锈的流水线,袖口被他自己撕得参差不齐,露出手臂上青紫色的血管。
他的瞳孔缩成细线,眼白里爬满血丝,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这是'吞心'。"
韩承欢的伞尖轻叩地面:"解释。"
"三年前,西北有个异人失控。"陆清远的声音发颤,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又像是在回忆某种刻进骨头里的痛,"他能吞噬异能者的核心,每吃一颗心脏,就能获得那人的能力。
后来被哪都通围杀时,他吞了十七个同类...那些人的死状,和这些一模一样。"
他突然踉跄着冲过去,蹲在那具胸腔被剖开的尸体前。
指尖几乎要戳进血肉里:"但那个人早死了!
早被雷火劈成灰了!"
韩承欢注意到他的指甲在渗血。
这个总把情绪藏在镜片后的年轻人,此刻像只被拔了牙的疯犬,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徐德昭呢?!
这些人里有徐德昭吗?!"
特勤翻出平板电脑:"面部识别比对中...没有匹配记录。"
陆清远突然一拳砸在钢板上。
金属碰撞的巨响里,他手臂上的血管凸起成青黑色的蛇,皮肤下隐约有暗金色的纹路游走——那是他失控时才会出现的异能征兆。
"冷静。"韩承欢的伞柄重重敲在地面,云纹伞面突然泛起金光,"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
"适合什么?"陆清远猛地转头,眼底的血色几乎要漫出来,"适合看徐德昭继续祸害人?
适合看他用我的血养阴魂?"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们知道吗?
他给我下咒时说,等凑齐七副童男童女的骸骨,就能让叶知秋的欲望之力...更上一层楼。"
车间里的空气突然凝结。
韩承欢的瞳孔微缩。
她终于明白陆清远为何总把自己锁在铅盒里——这个被全性妖人当血奴养了三年的年轻人,此刻体内翻涌的,哪里是异能,分明是恨不得把所有仇人撕成碎片的疯劲。
周玄霆的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时,废弃工厂的红灯正刺得他眼睛发疼。
沈灵枢跟在他身后,能闻到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等看清车间里的惨状,他的降魔杵"当啷"掉在地上——二十三具尸体,二十三道催命符。
"师兄。"他声音发颤,"这里...有雷火的味道。"
周玄霆的脚步顿住。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具尸体的焦痕——是雷法,但比天师府的更暴烈,带着股子不管不顾的狠劲。
再看那三具被剖心的尸体,断口处残留的能量波动让他后颈发寒:"这是...吞噬类异能。"
"有人抢先一步。"韩承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的伞面还沾着血,"全性妖人里没有同时会雷法和吞噬异能的,更不可能干净利落地屠了这二十三个人。"
周玄霆站起身,目光扫过满地尸体。
当看到某具尸体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铛时,他的呼吸突然一滞——那是徐德昭的随身法器,三年前母亲遇害时,这铃铛的响声曾在破庙里回荡了整整一夜。
"徐德昭不在其中。"陆清远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但他的铃铛在。"
"沈灵枢。"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霜的剑,"去查最近三个月华北地区的异人失踪案。"
"师兄?"
"能同时用雷法和吞噬异能的,不可能是普通人。"周玄霆转身时,道袍上的血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叶知秋要集结,总得有见面礼。"他的目光扫过满地尸体,最后落在那三具被剖心的尸体上,"而有人,在给她送这份礼。"
沈灵枢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师兄被血污浸透的道袍,突然明白——今晚的雷火,不过是烧着了全性妖人衣角。
真正的火,怕是要等那个送"礼"的人,和叶知秋碰上面时,才会烧得惊天动地。
陆清远突然笑了。
他望着周玄霆染血的剑尖,眼中的血色更浓了:"天师大人,需要帮忙吗?
我啊...最擅长找这种疯狗了。"
周玄霆没有回答。
他望着车间外的夜色,雷纹在掌心若隐若现。
叶知秋,他在心里默念,你以为用这些尸体当烟幕,就能遮住你的影子?
不,他想,你漏了一样东西——徐德昭的铃铛还在这,而铃铛里,还锁着你让他给我下的咒。
月光漫过他眼尾的泪痣,像滴要落未落的血。
远处传来警笛声。
周玄霆的指尖轻轻划过腰间的雷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