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周玄霆己立在典籍阁门前。
青铜虎符在掌心压出红痕,虎目纹路与他眼底的暗涌交叠——自昨夜沈灵枢负气离山,他便再未合眼。
山风卷着梅香钻进道袍,他却只觉喉间发苦,像是咽下了整座后山的雪。
"周师侄。"
赵长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这位掌管典籍阁三十年的长老,此刻正扶着门框,灰白胡须被风掀起几缕。
他手中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周玄霆心上:"掌门特许你看的,是东墙第三排《历代封魔录》。
其余卷宗......"他浑浊的眼珠突然锐利起来,"莫要乱翻。"
周玄霆垂眸应了,跟着赵长风跨进阁门。
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整面墙的楠木书匣在晨光照耀下泛着幽光。
他的目光扫过"镇邪篇""诛妖卷",最终停在东墙第三排最深处的《封印录》上——那是他前世记忆里,唯一记载叶知秋来历的典籍。
"就这本。"赵长风抽出书匣时,指节关节发出轻响,"看完即刻归还。"
羊皮纸在周玄霆指尖展开,泛黄的字迹里夹杂着朱砂批注。
他快速翻到"千年魔劫"那章,却在某一页突然顿住——原本该记载封印术式的位置,被一层淡金色符文覆盖,像是有人用特殊术法将真相藏进了纸里。
"赵师叔。"他声线平稳,指尖却微微发颤,"这页......"
"年久虫蛀罢了。"赵长风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珠几乎贴上书页,"当年初代祖师封印那魔时,怕后人妄动,特意设了障眼法。"他后退两步,袖中传来纸张摩擦声,"你既要看,便看吧。"
周玄霆垂眸,掌心悄悄掐了个"破妄诀"。
符文在指尖流转时,他分明看见赵长风的喉结动了动。
当障眼法被撕开的瞬间,新的字迹浮现在原页下方:"魔封于人心,解铃需情种。叶氏女,乃情劫具象......"
他心跳如擂鼓,袖中拓印符纸己被汗水浸透。
余光瞥见赵长风背着手往阁外走,靴底与青石板相碰的"笃笃"声逐渐远去,这才迅速将拓印符按在书页上。
符纸泛起幽蓝微光,将隐藏的字迹完整复制后,他又将《封印录》原样放回——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沉睡的兽。
暮色漫进典籍阁时,周玄霆抱着拓印好的符纸往住处走。
月光刚爬上檐角,他突然顿住脚步——前方回廊拐角处,一道黑影正贴着墙壁移动,衣料摩擦青砖的声响极轻,却逃不过他的耳力。
"谁?"
他断喝一声,雷诀己在掌心凝聚。
黑影转身的瞬间,他看清了那张伪装成道姑的脸——是林知雨,那个总在晨课时分替杂役送茶的小弟子!
林知雨瞳孔骤缩,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
周玄霆侧身避开,雷弧却己缠上她的手腕。
她低喝一声,周身腾起紫雾,幻影符炸开的刹那,他只抓住一角染血的衣袖。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守护的是什么!"
女声混着紫雾消散在风里,周玄霆捏紧染血的布片,上面绣着半朵曼陀罗——全性的标志。
他望着回廊尽头被夜风吹动的窗纸,突然想起《封印录》里那句"情劫具象",后颈泛起凉意。
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古庙遗址。
苏映雪蹲在残碑前,短刃挑开最后一层浮土。
月光照在空无一物的土坑里,她额角渗出冷汗:"韩姐,镜片不见了。"
耳麦里传来纸张翻动声,韩承欢的声音依旧冷静:"找符纸碎片。
初代天师的封印术,会在动过手脚的地方留痕。"
苏映雪摸出放大镜,在土壁上扫过。
终于,在坑底角落,她发现了半枚焦黑的符印——纹路扭曲如蛇,正是天师府失传百年的"锁魂篆"。
"找到六块。"她将碎片收进密封袋,"需要送总部鉴定吗?"
"不必。"韩承欢的钢笔尖重重戳在文件上,"启动天启计划。
告诉特勤组,三日内必须定位到镜片下落。"她望着窗外渐起的雾色,指节抵着太阳穴,"全性要钥匙,我们要门。
周玄霆那尊佛......怕是要醒了。"
而在天师府演武场,周玄霆将染血的曼陀罗布片投入火盆。
火星噼啪炸开时,他摸出昨日故意泄露的"假情报"——那封写着"重启封印需子时三刻引雷"的密信。
果不其然,今夜子时刚过,守山门的弟子便来报:"玄霆师兄,清微殿的小海和知客堂的阿福不见了。"
他站在雷阵中央,望着山门方向的夜色。
当两道人影鬼鬼祟祟摸下山时,他指尖雷纹骤亮。
紫色电弧如网罩下的瞬间,他听见其中一人尖叫:"徐爷说事成之后带我们去见叶姑娘!"
搜出密信的刹那,周玄霆的指节捏得发白。
信纸上的血字刺得他眼疼:"速取周玄霆手中拓本,叶姑娘醒时,便是我全性登巅之日——徐德昭。"
他将密信折好收进袖中,抬眼望向后山方向。
那里晨雾未散,沈灵枢的身影该是到了荒村吧?
荒村的月光比山上更冷。
沈灵枢踩着碎砖走进废弃祠堂,鞋底碾碎了几株野蒿。
供桌上积着半尺厚的灰,却在正中央有块圆形的干净痕迹——像是有人常来擦拭。
他伸手摸向供桌下的暗格,指尖触到石砖的瞬间,祠堂梁柱突然发出"吱呀"轻响。
他迅速转身,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刚要松口气,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有东西在盯着他。
他抽出随身佩剑,剑鸣划破夜雾。
黑影从梁上跃下时,他看清了对方披着的黑色斗篷。
月光掠过对方下颌,他的呼吸突然停滞——那是张被阴影笼罩的脸,可那声低哑的呢喃,却像一根针,首接扎进他记忆最深处:"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沈灵枢瞳孔剧烈收缩。
这声音,他在师兄的梦魇里听过千百回——是叶知秋。
山风卷起祠堂门帘,月光突然照亮女子颈间的玉佩。
那纹路,与他在残碑上看到的古老印记分毫不差。
他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
女子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剑刃:"别怕......我是来告诉你,你师兄藏起的,究竟是什么。"
话音未落,沈灵枢只觉一阵眩晕。
眼前的女子、祠堂、荒村突然模糊成一片,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混着某个遥远的呼唤:"灵枢,醒醒......"
当他再睁眼时,己站在一片白雾里。
前方有座朱门,门内透出暖黄的光。
他伸手触碰门环的刹那,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正踩着他前世熟悉的步点,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