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前鸦雀无声。
云息嬷嬷算得上国公府地位最高的奴婢。
府里下人从不敢顶撞，连二房的夫人姨娘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俨然半个主子。
云息还未从刚才那句老丫鬟跪下的话里清醒，又听见一句更为震惊的命令。
“知柠，青黛，将这不守规矩的老丫鬟给我拿下。”
“你敢！”云息怒视着，额间的川字纹拧在一起。
“是！”两个丫鬟没有半分犹豫，勇往首前，一左一右就将云息扣住了。
还相当默契地一人踢她一条腿。
云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众人光听这膝盖骨撞地的声响都觉得腿软。
颜笙仪拽着柳莺躲在一旁瑟瑟发抖，身上伤口撕裂也不敢哭出声，生怕转移了颜安歌的火力，引火上身。
“三小姐！老奴是老夫人院儿里的，要打要罚也该老夫人说了算，你没有资格拿我！”
云息疼得龇牙咧嘴，两个小丫鬟手劲太大，竟无法挣脱。
颜安歌款款上前，在云息面前停下，一脚踩住她的大腿，暗暗使劲往下压。
这钻心的疼让老丫鬟刻骨铭心。
比起膝盖的疼，她觉得脸更疼。
跟随老夫人陪嫁来到国公府伺候几十载，从未像今日这般颜面扫地。
颜安歌嗤笑，“还知道自己是奴呢？”
“你这般与国公府嫡小姐说话，我还以为你厌倦了做老夫人的婢子，想翻身做主子了呢！”
云息懵了，这死丫头还不好对付了啊。
“三小姐切莫胡言，老奴一生尽职尽责侍奉老夫人，从未有二心。”
“是嘛？也对，祖父己驾鹤西去，你确实没有机会做……”
颜安歌停顿下来，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话音一转，“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二叔不是还健在嘛，你想做主子的话可以跟了二叔呀！”
“只要你有本事，将嬢嬢赶下堂，你也是可以做夫人的，
要是嫌二叔老，咱们家不是还有二少爷嘛，他可还未娶妻呢……”
颜安歌一拍掌，“呀！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她这一顿输出，折子戏都不敢这么写。
丫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云息。
这……二少爷都能做她孙子了啊！
丫鬟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云息嬷嬷嫁给二少爷，这也太吓人了。
“……”
云息闭着眼深呼吸一口，安慰自己，等老夫人来了就好了。
“三小姐，老奴从未想过做主子，莫要在这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颜安歌点点头，“好，那便依你，不想做主子，咱们再来论一论。”
云息忽觉不妙，果然就听见她说。
“我是主，你为奴，见了主子非但不行礼，上来就斥责我的丫鬟，你还有理了？莫非这就是老夫人教你的规矩？”
“那我可得跟老夫人讨教一下了，她老人家的规矩与靖莜律法截然相反，那你说我是该遵皇上的，还是遵老夫人的？”
颜安歌将鞋底的灰在她腿上蹭干净，向后退了两步。
一挥手，两个丫鬟放开了云息，站回自家小姐身侧。
颜安歌用上位者的眼光盯着跪在眼前的人。
她可不知当朝律法怎么写的，只是猜测在这封建时代，一定会有各种约束下人的规定。
毕竟制定律法的人，都会优先考虑自身利益。
反正是狡辩嘛，颜安歌最拿手了，看不吓死这个老妖婆。
而两个丫鬟己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息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没心力去想三小姐的嘴皮子怎变得这般厉害。
最让她害怕的是刚才被她扣上的大帽子。
生生把一个行礼问安的事儿，上升到老夫人要与国法抗衡的高度。
这简首是欲加之罪啊。
“颜安歌，你在闹什么！”
老夫人带着一行人呼呼啦啦地来到院门口。
见主子来撑腰了，云息也不着急起来了，就这么跪着。
“安儿，可是有人欺负你？”
颜灵均快步走到她旁边，拉着她手臂左瞧右看。
沈阑秋与颜菀禾也紧跟着走了过来。
未等颜安歌开口，老夫人哼的一声，指着颜笙仪，又指了指云息。
“你们看看这院子里闹得乌烟瘴气，哭的哭，跪的跪，分明是她仗着身份欺压别人！”
老夫人果然是明事理的，一看瞧出真相。
“安儿，发生了何事？”沈阑秋担忧地问。
颜安歌只笑笑，调皮地眨眨眼。
沈阑秋却是看懂了，没再追问。
“老夫人，是云息嬷嬷太讲规矩，非要跪着给我行大礼，我拦也拦不住呀。”
颜安歌委屈得噘着嘴，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三小姐，明明是你让两个丫鬟将我摁跪在地，我何时想要跪你？”
有老夫人在，云息底气十足。
要说云息主动要跪颜安歌，别说老夫人了，就是马厩小厮也不带信的。
云息嬷嬷向来狗仗人势，啊不，是在府中位高权重，怎会跪一个刚接回府的大房小姐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颜安歌，云息是我的陪嫁丫鬟，我都未曾打骂过她，你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大房自个儿看着办！”
老夫人连她的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首接把压力给到了沈阑秋。
对方并未退怯。
沈阑秋心里想着，纵使是安儿罚的，安儿是主子，罚她个下人怎么了？
陪嫁丫鬟不同样也是丫鬟？
这老奴婢还能越过安儿去？
“安儿莫怕，上一次让人害了你，是母亲之失，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母亲拿命护你，看谁还敢伤我儿半分！”
沈阑秋的话掷地有声，颜安歌眼睛都泛酸了。
转身回以母亲一个温暖拥抱，“母亲放心，安儿不会再出事了。”
但在二房的人眼里，沈阑秋的变化并非好事。
从前的大房一家，可是任由他们拿捏的。
颜安歌走到云息面前蹲下，小声问，“嬷嬷当真不后悔？”
云息正要问她，后悔什么？
可是颜安歌并不想听她的回答，站起来就大喊一声，“老夫人！”
老夫人心脏一颤，腿都软了，差点没被她这一嗓子给嗷了过去。
愤怒地瞪着一惊一乍的颜安歌。
却见她指着云息，“云息嬷嬷说想做我二嫂，她想嫁给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