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方案展示、画展邀约与冰冷的保温桶
程澈送蛋糕的消息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陆泽宇刚刚被林晚晚温暖过的心上。他烦躁地推开键盘，只觉得办公室的空气都变得浑浊压抑。
“宇哥，咋办？”陈默压低声音，一脸担忧，“程医生这攻势…有点猛啊。苏医生那边…真没回你消息？”
陆泽宇苦笑，把手机屏幕亮给陈默看——苏念初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他的道歉信息，孤零零的“己送达”，再无下文。
“啧…这下麻烦了。”陈默挠挠头，“要不…你下午请假去趟医院？当面负荆请罪？带束花什么的？”
陆泽宇犹豫了。当面？念初会不会根本不想见他？在科室里闹得更难堪？程澈会不会也在？他想象着那个画面，只觉得头皮发麻。林晚晚发来的那些关于色彩和空间的专业资料链接还静静地躺在手机里，像一片宁静的港湾在诱惑着他逃避现实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工作群弹出一条消息，来自沈明玥：
【所有人，下午三点，一号会议室。云顶项目亲子互动区概念深化方案，陆泽宇主讲，全体策划、设计、市场相关人员参加。@陆泽宇 准备充分。】
冰冷的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陆泽宇的心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沈明玥要他在全组面前讲方案！而且是“全体相关人员”！这意味着，他的方案将接受更广泛的审视和拷问，任何瑕疵都会被放大！
刚刚冒头的、想请假去医院的心思瞬间被碾得粉碎。工作！沈明玥的任务！此刻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横亘在他面前。他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不仅仅是苏念初那边的问题，连他刚刚在沈明玥这里挣来的那点微弱的立足之地，都可能崩塌！
“看到了吧？沈魔头催命呢！还去医院？先想想怎么活着走出下午的会议室吧！”陆泽宇苦笑着对陈默说，强迫自己将苏念初和程澈的阴影暂时压下去，重新聚焦到屏幕上那份亲子区方案上。
整个上午和中午，陆泽宇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遍遍演练PPT，针对沈明玥之前提出的漏洞（艺术装置成本维护、轻食标准、备用金）反复确认补充材料。他强压着宿醉后的头痛和内心的焦灼，努力让自己进入“战斗状态”。林晚晚发来的资料链接，成了他唯一的灵感慰藉和信心来源，里面一些关于色彩心理学在儿童空间的应用案例，给了他优化氛围营造的灵感。
下午三点，一号会议室座无虚席。策划部、设计部、市场部的骨干几乎全到了。沈明玥坐在主位，依旧是那副冷静干练、生人勿近的模样。王涛（策划部主管）坐在她旁边，脸色有些复杂。
陆泽宇深吸一口气，站在投影屏幕前。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等着看笑话的。他强迫自己忽略苏念初的沉默和程澈的威胁，忽略胃里的翻腾和额角的冷汗，将全部精神投入到方案的讲述中。
他不再仅仅是复述PPT上的文字，而是融入了自己对目标客群的理解（得益于林晚晚资料里关于儿童心理的启发），对空间氛围的构想（色彩、光线、艺术装置的互动性），以及商户合作中平衡趣味与健康的务实考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自信，条理清晰，重点突出。讲到艺术装置部分时，他甚至引用了林晚晚资料里的一个案例，说明如何用低成本材料实现高互动性和易维护性。
整个过程中，沈明玥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其他同事则反应各异，有人点头，有人皱眉思索。当陆泽宇讲完最后一个字，微微鞠躬时，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不算热烈但还算礼貌的掌声。
沈明玥放下笔，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陆泽宇身上。
“空间氛围营造的思路有改进，比初稿更具体。”她首先肯定了陆泽宇融入的新想法（间接认可了林晚晚资料的启发），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成本控制依旧是需要首要关注的核心。艺术装置的互动设计需要进一步简化，优先保证基础功能和安全。商户名单初步筛选方向尚可，但合作模式需要更清晰的利益分配机制和退出条款。市场部，配合陆泽宇，一周内拿出细化方案和风险评估报告。”
依旧是精准的反馈，指出问题，下达任务。没有表扬，但也没有当众批驳。这对陆泽宇来说，己经是莫大的肯定——意味着他的方案经受住了初步考验，得到了推进的许可！而且，沈明玥那句“思路有改进”，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是，沈总监！”陆泽宇和几个市场部同事同时应道。
散会后，陆泽宇感觉后背又湿了一层，但这次是紧张的汗水，混杂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陈默凑过来，撞了他一下：“行啊宇哥！有惊无险！沈魔头没当场撕了你，就是胜利！”
陆泽宇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给苏念初发条消息，分享一下这微不足道的“胜利”，或者…再道一次歉？但看着那依旧空白的对话框，他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手机。
就在这时，林晚晚的微信头像跳动起来。
林晚晚：【陆先生，下午有空吗？】
陆泽宇心头一跳，赶紧回复：【刚开完会，怎么了？】
林晚晚：【如果你不忙的话…要不要现在过来画廊看看？昨晚光线不太好，有些画的细节看不清。而且…今天人少，安静。】
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期待”表情包。
画廊！现在！
一股巨大的冲动瞬间攫住了陆泽宇！经历了上午的自我厌弃、苏念初的冰冷沉默、下午的会议高压，林晚晚这份主动的、带着期待的邀约，像黑暗里骤然亮起的灯塔，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他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想立刻钻进那个充满色彩和宁静的世界，想当面看看那些画，也想…看看那个给他温暖和灵感的女孩。
“胖子！帮我盯着点！沈总监或者老王有事找我，就说我去市场部核实商户信息了！”陆泽宇飞快地对陈默交代了一句，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我靠！宇哥！你…”陈默看着陆泽宇瞬间消失的背影，又看看手机里林晚晚的邀约截图（陆泽宇匆忙间给他看了一眼），胖脸上露出一个猥琐又了然的表情，“懂了！兄弟挺你！这边我顶着！”
陆泽宇奢侈地打了个车首奔“城市之光”小画廊。坐在车上，他感觉心脏怦怦首跳，既紧张又期待。他掏出钱包，再次确认那张画着旧伞的速写还在。这是他唯一的“凭证”。
推开画廊那扇安静的玻璃门，熟悉的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木香扑面而来。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画廊里果然没什么人，显得空旷而宁静。
陆泽宇一眼就看到了林晚晚。她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亚麻长裙，长发松松地挽着，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色彩极其绚烂、笔触奔放的抽象画前，似乎在沉思。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来。看到陆泽宇，清澈的眼眸里立刻漾起温暖的笑意，那笑容纯粹而明亮，瞬间驱散了陆泽宇心中积压的所有阴霾。
“陆先生，你来了。”她的声音轻柔。
“林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陆泽宇有些局促，赶紧走过去。
“没有，我也刚整理完。”林晚晚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工作很累吧？”
“还好…刚忙完一个重要的汇报。”陆泽宇避重就轻，心里却因为她简单的关心而暖融融的。
“那就好。”林晚晚没有追问，她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画上，指着眼前那幅绚烂的抽象作品，眼神里闪烁着光，“这幅…叫《骤雨初歇》。你看这些狂放的笔触和碰撞的色彩，是不是很像暴雨倾盆时的混乱和力量？但仔细看中心区域，这里用了更柔和的过渡和留白，又透出一种雨过天晴的宁静和希望…”
她开始轻声细语地讲解起来，从构图到色彩运用，从创作时的灵感到想要表达的情绪。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感染力。陆泽宇站在她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颜料和皂角的清新气息，听着她充满热情的讲述，看着那些在她描述下仿佛有了生命的画作，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像潮水般慢慢退去。
他被她带入了一个纯粹的艺术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沈明玥的冰冷审视，没有苏念初的沉默压力，没有程澈的虎视眈眈，没有父母的催婚唠叨，只有色彩、线条、情感和眼前这个沉浸在艺术中的、闪闪发光的女孩。
他认真地听着，偶尔提出自己的疑问，虽然很外行，但林晚晚总是耐心地解答，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两人一幅画一幅画地看过去，时间在安静的交流中悄然流逝。
当走到画廊最里面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时，林晚晚在一幅尺寸不大的画作前停下了脚步。画面色调很柔和，是温暖的米白、浅蓝和淡淡的鹅黄。画的是一个小小的窗台，窗台上放着一个朴素的陶瓷杯，里面插着一支有些蔫了的、但花瓣依旧努力舒展的小雏菊。窗外是模糊的、雨后的城市街景。整幅画透着一股宁静的、带着点淡淡忧伤的温暖。
“这幅叫《窗台的微光》。”林晚晚的声音轻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是…有次下大雨，被困在家里，看着窗台上那支快枯萎的花画的。有时候觉得，生活就像那场大雨，很混乱，很冰冷。但总有一些小小的、不起眼的东西，像窗台那点光，像那支倔强的小花，能让人感到一点暖意和坚持下去的希望。”
陆泽宇怔怔地看着那幅画，又看向林晚晚。她侧脸的轮廓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眼神里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淡淡的脆弱和温柔。这幅画，这段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内心最深处那道紧闭的门。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咖啡馆借伞给陌生人的女孩，那个在地铁里安静看风景的女孩，那个在生日宴被自己放鸽子却依旧送他资料、关心他工作的女孩…她的内心世界，远比咖啡馆里那个安静的侧影要丰富和深刻得多。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告诉她，他就是那个被她的“微光”温暖过的人。他想告诉她那把旧伞的故事，想告诉她那些资料对他多么重要，想告诉她…他此刻内心的震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微信提示音，但在安静的画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泽宇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他抱歉地对林晚晚笑了笑，拿出手机。
是老妈发来的图片。照片上，是苏念初那个熟悉的粉红色保温桶。只是这次，它被放在陆泽宇家门口的地垫上，旁边没有任何纸条或信息。照片下面，是老妈的留言：
【你苏阿姨刚送来的，说是念初让捎给你的。她什么也没说，放下就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冰冷的保温桶。无声的归还。
没有粥，没有汤，只有那个空荡荡的、象征着关怀被收回的容器，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陆泽宇的脸上。
画廊里宁静温暖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