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苏夜正在竹林中演练剑法。
剑锋过处,露珠纷飞,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林间的宁静。
“七师兄!我突破了!”张小凡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
苏夜收剑入鞘,转身看向这个憨厚的师弟。
晨光中,他能清晰地看到张小凡眼中闪烁的激动光芒。
苏夜温声道,伸手拂去他肩头的一片竹叶:“不错,这段时间的苦修总算有了回报,不过修行如逆水行舟,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我记住了,师兄。”张小凡用力点头,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
张小凡天资平平,却有着常人难及的坚韧。
只是无人知晓,这个看似愚钝的少年体内,竟同时运转着道佛两门至高心法,太极玄清道与大梵般若。
这两门功法皆是当世绝学,虽说万法归宗,但入门之法却截然相反。
太极玄清道讲究张开七窍,引天地灵气入体,循经脉运行。
而大梵般若却要闭塞六识,视己身为一方世界,独见自性。
一放一收,一开一闭,这般矛盾的心法同修,倒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这时,张小凡有些迟疑地开口:“师兄,其实...我在一个月前就已突破至玉清境二层,只是当时你正在闭关,不便打扰,今天过来,是想请教一些修炼上的疑惑。”
苏夜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哦?说来听听。”
“按理说,玉清境第二层的修炼应该比第一层艰难百倍才对。”张小凡皱着眉头,神情困惑。
“可我修习这一个月来,虽觉第二层心法确实玄奥许多,却莫名觉得...反而比第一层更容易些。”
他回忆着修炼时的感受:“比如第一层要控制全身孔窍,我足足花了三年才勉强掌握。
可这第二层要求的'化气为精',让引入体内的灵气在经脉中凝练成精气...”
说到这里,张小凡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按大师兄的说法,这应该比第一层难上十倍不止,可我竟觉得...出乎意料的顺畅。”
张小凡的修行之路与苏夜截然不同。
初入大竹峰时,田不易也曾对这个新弟子抱有一丝期待。
然而三个月过去,见他连玉清境第一层都未能入门,便渐渐不再关注,任其自行修炼。
其余几位师兄虽偶有关照,却也未曾真正放在心上。
唯独苏夜不同,这两年来,每日晨课过后,他总会特意留下,耐心地为张小凡讲解修炼要诀。
尽管收效甚微,苏夜却从未显露丝毫不耐,总是将那些玄奥的道理反复讲解。
张小凡或许不能完全领会苏夜话语中的深意,但他会把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那些晦涩难懂的口诀,那些看似简单的动作要领,他都默默记下,在往后的修行中慢慢体会。
正因如此,张小凡对这位七师兄格外亲近。
在其他师兄面前总是拘谨的他,唯独敢主动向苏夜请教修行困惑。
苏夜凝视着张小凡,目光如古井般深邃,片刻沉吟后,他轻声道:“小凡,你修练的...不止是太极玄清道吧?”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震得张小凡浑身僵硬。
太极玄清道与大梵般若同修,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当年对普智大师的承诺犹在耳边,纵是至亲也不得相告。
此刻被师兄一语道破,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用担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师尊都不曾察觉,你在我面前无需隐瞒。”苏夜的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
竹影婆娑间,张小凡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
良久,他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那、那位老和尚说...只是些呼吸吐纳的法门...”
“他骗你的,那是天音寺镇派绝学,大梵般若。”苏夜轻轻摇了摇头道。
“什么?!”张小凡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的老和尚居然骗了他,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张小凡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在青云门的这些岁月里,他跟在苏夜身边,多少也浏览了些书籍,对这个世界的格局已有了基本认知。
天音寺,这个与青云门齐名的佛门圣地,其镇派功法竟被一个神秘的老和尚传给了自己?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那个草庙村的老和尚究竟是谁?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功法传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山野少年?
种种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理不出半分头绪。
苏夜见状,语气愈发温和:“其实我早有所觉,只是一直未曾提及,那佛门功法于你无害,加之你心性质朴,不似奸恶之徒,虽不知你从何处习得大梵般若,但我信你自有缘由。”
“师兄,其实...”张小凡眼眶微红,几乎要将那个那天夜晚的秘密和盘托出。
苏夜却轻轻抬手,将他的话语止住:“往事暂且不提,说回你方才的困惑…”
他指尖凝聚出一缕灵光,在空中划出玄妙轨迹:“你觉得太极玄清道第二层反而容易,正是因大梵般若的修行已让你在内息掌控上打下了根基,两相印证,自然事半功倍。”
晨露从竹叶上滴落,在青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张小凡望着苏夜演示的灵力轨迹,忽然觉得一直困扰自己的修炼难题,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苏夜神色忽然转为凝重,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小凡,你要记住,天音寺虽与我青云门同为正道魁首,但对各自传承都视若性命。”
“你身兼两派绝学之事若被外人知晓,恐会招来杀身之祸,此事...绝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
张小凡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本是他一人知晓的秘密,但现在却是苏夜猜到了。
但奇怪的是,他非但不觉得惶恐,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就像独自跋涉多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并肩的同路人。
“我明白,师兄。”他声音很轻,却字字铿锵。
苏夜展颜一笑,方才凝重的气氛顿时消散:“说起来,这几天也该是你完成基础功课的最后期限了,我考较一下你这三年来的修炼如何。”
“是,师兄!”张小凡精神一振道。
两人信步向后山黑竹林走去,张小凡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取出柴刀。
刀光闪过,动作如行云流水,起势、运劲、落刀,坚硬如铁的黑竹在刀下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
“不错。”苏夜微微颔首,眼中闪过欣慰。
张小凡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但这时一枚松果却是突然破空而来!
苏夜眸光一凝,右手剑指轻挑,竹叶上悬着的露珠应势而起,化作一道晶莹流光,“啪”地一声将松果凌空击落。
“师兄?”张小凡这才惊觉抬头,顺着苏夜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株粗壮的黑节竹上,不知何时多了只灰毛猴子。
它正用尾巴倒挂在竹枝间,怀里搂着几颗松果,龇牙咧嘴地“吱吱“”乱叫。
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它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竟似带着几分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