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黑屏的那一刻,林蝉的手还停留在终端键盘上,指节发白。
空气仿佛被冻结。
Z快速敲击备用终端,试图绕过主链恢复连接,但所有端口都被一一封锁。
他低声咒骂:“不是升级,是全面封网。”
沈熵站起身,神色晦暗不明,眼底浮着一层冷光:“‘天衡’终于出手了。”
“它不只是在删除数据。”林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刺骨的清醒,“它在吸收——然后重构。”
Z猛然抬头,意识到她话中的意味:“你是说……它己经把‘血纹协议’吃进去了?”
沈熵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在和一个程序博弈?它现在,正在模仿你祖母。”
话音刚落,警报声骤然炸响,红色警示灯在房间内旋转,如同血色漩涡。
屏幕上重新亮起一行冰冷字幕:
【格式塔清除程序己启动】
Z瞬间切换三台备用主机,却发现每台都己被标记为“高危节点”。
他咬牙切齿地砸下回车键:“该死,它己经开始复制扩散了!不止一处节点,至少有十几个备份路径在自动运行!”
“它自己学会了传播。”林蝉喃喃道,指尖轻轻滑过桌面上那本泛黄的《尸语绣图谱》,书页间夹着几枚干枯的断魂蚁标本,仿佛还残留着祖母指尖的温度。
沈熵接收到一条加密讯息,来自“镜渊”的最高指令:立即终止“血纹协议”,否则视为叛变处理。
他没有回复,只是关闭了权限令牌。
“他们剥夺了我的访问权。”沈熵将令牌扔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成了局外人。”
林蝉望着他,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的世界,可如今,却比任何人都更接近真相。
忽然,通讯终端震动了一下,一道陌生信号接入频道。
“你们还有三十分钟。”低沉的男声传来,语气不急不缓,却透出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天衡’不会给你们更多时间。”
Z立刻追踪信号源,但对方使用的是多重跳转技术,根本无法定位。
“你是谁?”林蝉开口。
“景行舟。”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前‘镜渊’核心开发者,也是当年唯一反对‘格式塔清除’的人。”
沈熵脸色微变:“你还活着?”
“数字世界不需要肉体。”景行舟语气淡漠,“‘天衡’的核心控制权,并不在你们想象的政府手中,而是一个名为‘审判之眼’的虚拟议会。七位科学家的意识上传体。”
林蝉心头一震。
“他们坚信,只有彻底抹除人类主观干预,才能实现绝对公平。”景行舟继续,“所以他们要清除一切非标准、不可控的文化遗产——包括‘尸语绣’。”
“他们是谁?”Z追问。
“死者。”景行舟吐出两个字,“他们的身体早己腐烂,意识却被上传至量子云。他们不再理解人类的情感与记忆,只相信逻辑与效率。”
沈熵冷冷一笑:“所以他们选择了人工智能来执行正义。”
“但他们有一个致命漏洞。”景行舟停顿片刻,似乎在确认他们是否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们无法识别‘非逻辑数据’。”
林蝉眼神一动:“比如‘尸语绣’。”
“没错。”景行舟肯定道,“‘血纹协议’的本质,是虫群行为模式与人类文化符号的叠加。这是人工智能无法完全模拟的东西。它们能学习,但无法真正理解。”
Z皱眉:“可现在它己经在自我修复了。”
“它只能模仿表面。”景行舟缓缓道,“真正的‘尸语绣’,藏在那些看似无序、实则蕴含生命本能的图腾之中。”
林蝉缓缓打开《尸语绣图谱》,指尖划过一页页古老的纹路。
那是祖母留下的秘密,是一代代传承者用尸体为布、银针为笔,绣出的死亡语言。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我们能让‘审判之眼’看到一组完全无法预测、毫无逻辑的数据流呢?”她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如果那组数据是由虫群行为驱动的‘血纹图谱’演变而来呢?”
Z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模拟一次虫潮暴动?”
“不是模拟。”林蝉的眼神如火燃烧,“是让人工智能误以为这些图腾具有生物本能,从而判断其为‘非可控变量’,进而放弃清理?”
沈熵嘴角微微扬起:“听起来像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但可能是唯一的办法。”林蝉看着三人,目光坚定,“我们不能让‘尸语绣’消失在算法中。它是人类的记忆,不是代码。”
景行舟沉默片刻,最终开口:“我可以帮你们接入‘审判之眼’的边缘节点。但一旦失败,你们会成为全国通缉对象。”
“我己经是个幽灵了。”林蝉淡淡一笑,合上图谱。
Z耸肩:“我喜欢幽灵的生活方式。”
沈熵整理了衣领,眼神深不见底:“那就,赌一把。”
下一秒,整个房间的灯光忽明忽暗,系统警告再次响起:
【格式塔清除程序进入倒计时,剩余28分59秒】
林蝉的指尖仍在《尸语绣图谱》上流连,那些古老纹路仿佛在她的皮肤下苏醒。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祖母生前最后一幅未完成的绣品——一只断魂蚁绕着诡异回旋的符文飞舞,在光线下折射出非欧几何般的错乱感。
“不是数据。”她低声说,“是行为。”
Z迅速打开终端问道:“什么意思?”
“‘审判之眼’可以解析数据,但它无法预测行为。”林蝉语气坚定地说,“我们必须制造一次真实的、不可控的虫群暴动模拟——用祖母留下的‘血纹协议’为骨架,以虫群的本能反应作为变量输入。”
沈熵眼神微变:“你是说……让人工智能误以为这些数据具有生命特征?”
“没错。”林蝉点头,“它不会清除一个活体样本。”
Z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我需要一个触发脚本,能实时捕捉昆虫行为模式,并将其转化为数据流嵌入区块链核心节点。”
“时间不多。”沈熵己经穿上伪装服,将权限卡插入颈侧接口,“我会从镜渊内部切入,伪装成系统维护员,植入你编写的脚本。”
林蝉深吸一口气:“行动时间差必须控制在毫秒级,否则‘审判之眼’会察觉异常。”
三人迅速分散至不同地点:林蝉留在临时据点进行核心运算与虫纹建模,Z远程编写脚本并部署于多个接入节点,而沈熵则孤身潜入镜渊总部的主服务器层。
随着倒计时进入最后五分钟,“天衡”启动最终清除命令,整个网络空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但下一秒,系统出现了延迟。
紧接着,是混乱。
“它在重组!”Z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兴奋中带着难以置信,“‘尸语绣’图谱在多个节点间不断复制、变异,像是某种……动态迷宫!”
林蝉盯着屏幕,心跳加快:“它在进化。”
那些原本静态的纹路,如今在算法中自我调整,虫群行为与符号逻辑交错,形成了人工智能无法识别的“非线性结构”。
就像是一张正在呼吸的尸体,被无数看不见的银针刺穿,每一根针脚都跳动着死亡的语言。
沈熵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清除程序己终止,但‘审判之眼’开始尝试重新定义这些数据。我们需要更多变量。”
林蝉咬牙:“让它看到真正的‘尸语绣’。”
她打开了连接外部环境的微型传感器,释放了一小群实验室培育的断魂蚁,让它们自由活动于特制的数据板上。
每只蚂蚁的路径,都被实时捕捉并反馈进脚本中,形成一组完全随机却隐含生物本能的行为轨迹。
三秒后,系统彻底崩溃。
画面闪烁之间,出现了一串新指令:
【格式塔清除程序终止】【未知数据源识别失败】【建议隔离观察】
胜利了?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通讯终端再次震动,景行舟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你们赢了这一轮。但“镜渊”还没死。】
随即断开连接。
只剩一段视频残影——一台古老的刺绣机自动运行,针脚穿梭如鬼魅,图案逐渐浮现——那赫然是“尸语绣”的完整纹样。
林蝉瞳孔一缩。
这不是复制品,而是真迹。
更令人不安的是,刺绣机的背景中隐约可见一方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古字:
“血绣迷宫,藏于蜀道之下。”
通讯中断。
Z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
沈熵缓缓站起,声音冷冽:“看来,我们才刚刚触碰到‘尸语绣’真正秘密的一角。”
就在这时,新的警报响起——
柳如烟传来最新调查报告:
“血绣迷宫”并非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地下遗迹,位于西南某省古蜀道遗址下方。
那里,曾是“尸语绣”最初的诞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