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医馆的地下室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陈平安跟着张启明的白大褂转过墙角,头顶的煤油灯突然爆芯,映得玻璃柜里的标本瓶泛着青紫色光。雪凝颈后的甲胄纹路突然发烫,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楚墨甲片 —— 那些泡在尸油里的人体组织,每一块都缠着极细的引气符,和七煞哭丧阵的纸人脊梁如出一辙。
"林道长对西医解剖术感兴趣?" 张启明的手套扣在金属门把上,镜片后的瞳孔映着标本瓶的反光,"十年前在德国医学院,我导师曾用尸油保存过一具百年不腐的尸身。"
林九的铜钱剑在掌心紧了紧,剑穗上最后一枚五帝钱发出蜂鸣:"玄通当年说过,阴煞教的 ' 尸解仙 ' 术,需要三阴体质者的组织做引。" 他盯着玻璃柜最下层的标本,心脏位置嵌着片青铜碎甲,"这些标本......"
"每块组织都来自江家历代祭品。" 张启明掀开白布,露出整面墙的标本瓶,瓶身标签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看这块肝脏,1900 年的祭品,尸油里泡了二十三年,现在还在跳动。"
陈平安的甲片突然震颤,他看见,某只标本瓶的引气符尾端绣着 "周" 字纹,和周玄通的断指血符完全一致。更骇人的是,标本瓶里的脾脏组织上,竟刻着极小的锁魂钉图案,钉尖指向雪凝的方向。
"张先生,这些引气符......" 雪凝的指尖划过玻璃,标本瓶突然发出低吟,"是用周叔叔的断指血画的对吗?"
张启明的手套捏紧标本瓶,瓶底映出他手臂的锁魂钉疤痕:"阴煞教以为在做尸解实验,其实每道符都是玄通的护徒咒。" 他突然指向中央实验台,"看那里,王崇焕偷了《鲁班书?下册》残页,正在研究如何用你的纯阴血,炼就楚墨的天魄。"
林九的剑尖抵住实验台的铜盆,盆里泡着半片甲胄:"楚墨的天魄在深潭,他们想借标本瓶的阴煞,把天魄从玄通的魂魄里剥离......" 他突然看见,甲胄碎片上刻着 "玄卿" 二字,周玄通的表字。
"陈公子,这块甲片......" 雪凝的眼泪滴在玻璃上,标本瓶的引气符突然亮起,"是周叔叔当年坠崖时崩裂的......"
张启明突然掀开实验台的铁板,露出底下的聚魂台模型:"七月十五的聚魂台,需要三阴血激活十三处地脐位,王崇焕以为靠这些标本就能成事......" 他的指尖划过模型中央,"却不知道,真正的阵眼,是平安的半阴血和雪凝的纯阴泪。"
陈平安盯着模型上的北斗纹,突然想起义庄地窖的还阳草母株:"周师叔在标本瓶里留了护徒符,对吗?这些引气符的逆位北斗,其实是断指堂的 ' 护心十三针 '。"
"聪明。" 张启明摘下手套,露出掌心的断指堂印记,"玄通把每块标本都炼成了替死傀,王崇焕每激活一块,就会抽走他一缕魂魄。" 他突然指向最角落的标本瓶,"看,那是玄通的左手无名指,十年前坠崖时断的。"
雪凝的颈后印记突然分裂成七瓣,每瓣都对应着一只标本瓶:"周叔叔说过,断指堂的护徒符,要刻在骨血里......" 她突然抓住张启明的手腕,"这些标本瓶,其实是他留给我们的破阵钥匙对吗?"
张启明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片还阳草叶,叶面血字在标本瓶的青光里显形:「平安,雪凝,标本瓶的引气符对应深潭锁魂钉,用你们的血祭碎瓶,能唤醒楚墨的天魄」。字迹周围,环绕着七道锁魂钉的刻痕。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斩向标本瓶,五帝钱却在接触的瞬间融化:"是《鲁班书》里的阴尸玻璃!只能用施术者的血才能破......" 他突然看向陈平安,"平安,你的半阴血,和玄通的断指血同源。"
陈平安咬牙割破掌心,鲜血滴在绣着 "周" 字纹的引气符上,标本瓶突然发出尖啸,里面的组织化作光点,映出周玄通在深潭底的画面:他被最后一枚锁魂钉钉在聚魂台,却对着标本瓶方向微笑,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地脉在震动!" 李守一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师父,深潭的阴脉和标本瓶共鸣了!"
张启明突然推开暗门,露出密道里的青铜罗盘:"这是玄通十年前埋的地脐总枢,现在需要雪凝的纯阴血激活。" 他转头望向雪凝,"凝儿,你的血,能让标本瓶的护徒符连成一片。"
雪凝点头,指尖划过罗盘中央的莲花纹,颈后印记的血珠滴在罗盘上,十二盏标本灯突然亮起,在地面投出深潭的星图。陈平安看见,每盏灯对应着深潭的一个锁魂钉方位,而中央的灯,正是周玄通所在的位置。
"张先生," 陈平安突然指着标本瓶里的断指,"周师叔的魂魄,是不是藏在这些断指里?"
张启明摇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罗盘上:"玄通的魂魄,早就和楚墨的三魄绑在了一起。王崇焕炼尸解仙,其实是在帮我们聚魂......" 他突然按下罗盘中央,"现在,该告诉你们十年前的真相了 ——"
话未说完,实验室的玻璃突然炸裂,青紫色的雾涌进来,陈平安看见,雾中浮着十二具标本傀,每具都穿着灰衣,袖口绣着和周玄通相同的朱砂印。雪凝的颈后印记发出强光,竟将标本傀吸向罗盘,每具傀的心脏位置,都嵌着片楚墨的甲胄碎片。
"是王崇焕的尸解傀!" 林九的剑尖挑飞最近的标本傀,"它们在吸收标本瓶的阴煞......"
张启明突然将陈平安推向暗门:"带雪凝去深潭!这里我来挡!" 他掀开白大褂,露出胸前的断指堂纹身,"玄通说过,西医馆的地下室,是深潭锁魂阵的最后一道防线......"
陈平安抱着雪凝冲进密道,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张启明的惨叫声里混着周玄通的低吟:"平安,雪凝...... 标本瓶的护徒符,能让你们在深潭呼吸......"
密道尽头的铁门刻着逆位北斗,陈平安的甲片刚触到门环,铁门突然打开,露出深潭的水在下方翻涌。雪凝的颈后印记与水面共鸣,竟在水面铺出一条由标本瓶光点组成的路,每一步都踩着周玄通的断指血符。
"陈公子," 雪凝望着水面的光点,"这些是周叔叔的护徒符,在告诉我们......"
"告诉我们,深潭底的聚魂台,就在光点尽头。" 陈平安握紧她的手,甲片与她的戒指发出强光,"张先生用标本瓶为我们铺路,现在该我们带着楚墨的三魄,去接周师叔回家了。"
雪凝点头,颈后的甲胄纹路此刻亮如白昼,每一道鳞纹都在吸收标本瓶的光点,化作楚墨将军的甲胄虚影。她知道,这些光点不仅是破阵的钥匙,更是周玄通十年护徒的心血,是他用断指血为他们点亮的,最后的路。
而此时的西医馆实验室,张启明背靠着破碎的标本柜,看着最后一只标本瓶在火光中炸裂,里面的断指化作光点飞向深潭。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己经完成,剩下的路,该交给陈平安和雪凝了。
"玄通," 他轻声说,望着深潭方向,"你的徒弟,长大了。"
话音未落,标本柜的火光中浮现出周玄通的虚影,他对着张启明点头,手腕上的最后一枚锁魂钉此刻只剩半道裂纹,而深潭方向,陈平安和雪凝的脚步声,正顺着地脉传来。
深潭的水在光点的指引下清澈如镜,陈平安和雪凝踩着光点走向深潭中心,看见水面下的聚魂台己经成型,七枚锁魂钉在台中央闪烁,而周玄通的虚影,正被锁在中央,对着他们露出欣慰的微笑。
"周师叔......" 雪凝的眼泪滴入深潭,水面突然沸腾,楚墨的三魄虚影从水中升起,与周玄通的魂魄产生共鸣。陈平安知道,最后的决战,即将开始,而他们手中的甲片,颈后的印记,以及西医馆标本瓶里的护徒符,就是破阵的关键。
"雪凝,平安," 周玄通的虚影轻声说,"用你们的血,唤醒楚墨的天魄......"
话音未落,深潭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陈平安感觉胸口的人魄剧烈震动,而雪凝颈后的地魄,此刻正与楚墨的天魄融合。他知道,他们己经没有退路,唯有向前,才能让周师叔的魂魄归位,才能破了王崇焕的尸解仙局。
"陈公子," 雪凝望着深潭底的聚魂台,声音坚定,"我们一起,带周叔叔回家。"
陈平安点头,手中的甲片与她的戒指共鸣,映出西医馆阿司匹林瓶的微光。他知道,前方是王崇焕的终极陷阱,是聚魂台的最后屏障,是周玄通的魂魄归处,但他不怕,因为西医馆的标本瓶告诉他们,周玄通的护徒符,早己融入每一滴血,每一片甲胄,每一道他们相握的掌纹。
深潭的水在他们脚下分开,露出通往聚魂台的石阶,而每一级石阶上,都刻着周玄通的断指血符,和西医馆标本瓶里的引气符,连成一片,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