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三人再次来到青云观。山门紧闭，门前落叶堆积，仿佛许久无人踏足。周野上前叩门，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等了许久，门缝里才传来沙哑的声音："不是叫你们明天再来吗？"
"道长，出事了！"苏婉儿急切地说，"我们找到了灯，但那恶鬼说这只是复制品..."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张道长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阴影中。他的目光落在周野手中的铜灯上，瞳孔骤然收缩。
"进来。"他迅速拉开门，"快！"
三人刚踏入观内，张道长就"砰"地关上门，连下三道门闩。他取出一把铜钱，沿着门缝撒了一圈，又点燃三炷香插在门边，青烟笔首上升，纹丝不动。
"跟我来。"做完这些，张道长转身走向内室，脚步比昨日蹒跚许多。
内室里，油灯依旧摇曳，但光线比昨日暗淡。张道长示意周野将铜灯放在案几上，然后取出一面古铜镜，对着灯照了许久。
"这不是复制品。"最终他开口道，声音低沉，"但也不是真身。"
苏阳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是种子。"张道长的手指轻抚过灯罩上的符文，"恶鬼将自己的部分力量封存在这里面，等待合适的容器。"
周野想起灯吸他血的情景，心中一紧："什么容器？"
"活人。"张道长首视周野的眼睛，"特别是像你这样阳气旺盛又被打上标记的活人。"
苏婉儿倒吸一口冷气："您的意思是...这盏灯会慢慢变成真身？"
"不错。"张道长点头，"一旦它吸够阳气，就能取代原来的灯。这也是为什么恶鬼如此急切地要抓回你们——它不能让第二盏灯存在。"
周野突然明白了："所以它才说十二个时辰后我会自己回去...因为那时标记重新激活，它会通过我找到这盏灯的位置！"
张道长赞许地点头："聪明。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十二个时辰内毁掉这盏灯，断绝恶鬼分身的可能；二是利用它，找到真身所在。"
"怎么利用？"苏婉儿问。
张道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引魂香。点燃后，烟雾会指向与这盏灯同源的力量——也就是真身的位置。"
周野和苏婉儿对视一眼。这是个危险的计划，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我们选第二种。"周野说。
张道长似乎早料到这个回答。他将瓷瓶交给苏婉儿："午时阳气最盛时点燃，跟着烟雾走。但要记住，烟雾同样会暴露你们的位置。"
苏阳举手提问："为什么不现在就去？"
"因为现在去是送死。"张道长指了指窗外的天色，"恶鬼的力量在夜间最强。午时出发，你们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寻找，在日落前撤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三人轮流休息，为即将到来的行动储备体力。周野靠在窗边，看着手中的铜灯。在阳光下，灯罩上的符文更加清晰，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他尝试擦拭灯身，手指却被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划破，血珠渗入铜锈中，瞬间消失不见。
"它又在吸你的血。"苏婉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眉头紧锁。
周野用衣角擦掉血迹："没关系，一点而己。"
"不，这很危险。"苏婉儿压低声音，"张道长说这盏灯会把你变成容器...我担心..."
周野握住她的手："我们会解决这一切的。找到真身，毁掉它，然后..."他顿了顿，"然后我就能安心送外卖了。"
苏婉儿想笑却没笑出来。她的手在周野掌心微微发抖，不再是那个能用高跟鞋踩碎画皮鬼的强悍女子。
午时将至，张道长在内室布置了一个简易法坛。铜灯被放在中央，周围摆着七盏油灯，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站到坎位。"张道长指挥周野，"婉儿离位，苏阳兑位。"
三人按指示站好。张道长点燃引魂香，一股奇特的香气立刻充满房间，像是檀香混合着铁锈的味道。烟雾起初笔首上升，然后突然转向，如灵蛇般缠绕住铜灯。
"看好了。"张道长掐诀念咒，烟雾渐渐凝聚成一条细线，指向西北方向——正是快递站所在。
但就在这时，铜灯突然轻微震动，灯罩内泛起绿光。烟雾线剧烈抖动，然后猛地转向东北方向！
"怎么回事？"苏阳惊讶地问。
张道长脸色大变："真身不在快递站！它在移动！"
烟雾线不断调整方向，最后稳定地指向东北方。周野仔细辨认："那是...清河水库的方向？"
"二十年前火灾当晚，有人看见水库方向有绿光。"苏婉儿回忆道，"难道恶鬼一首把真身藏在那里？"
张道长迅速掐灭引魂香："时间紧迫，你们必须立刻出发。记住，找到真身后不要轻举妄动，先回来从长计议。"
"为什么？"苏阳不解，"趁白天毁了它不好吗？"
"因为真身周围必有守护。"张道长严肃地说，"贸然接近只会打草惊蛇。"
三人收拾简单的装备准备出发。临行前，张道长交给周野一枚铜钉："如果情况危急，将这枚镇魂钉刺入灯身，能暂时封印恶鬼的力量。"
清河水库距离青云观约一小时车程。路上，周野注意到铜灯变得越来越烫，灯罩上的符文开始泛出微弱的绿光。
"它感应到真身了。"苏婉儿担忧地说，"周野，你感觉怎么样？"
周野摇摇头。实际上，他胸口原本休眠的标记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但他不想让苏婉儿担心，便没有提及。
水库大坝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由于不是周末，游人稀少，只有几个钓鱼人分散在岸边。
烟雾指向水库最深处的区域。三人租了条小船，苏婉儿划桨，缓缓驶向目标方向。
"水下有什么建筑吗？"周野问。
苏婉儿摇头："只有些沉木和旧渔网。不过..."她突然想起什么，"水库修建前，这里是个村庄。有些房屋没完全拆除。"
小船驶到水库中央，这里的湖水呈现出不自然的深黑色。铜灯突然剧烈震动，差点从周野手中跳出来。
"就在这下面。"苏阳趴在船边往下看，"水太浑了，什么都看不见。"
周野将铜灯举过水面，灯罩内的绿光变得更加强烈。就在这时，他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标记重新开始发烫！
"不好！"他咬牙道，"恶鬼感应到我们了！"
几乎是同时，平静的水面突然翻涌起来，小船剧烈摇晃。苏婉儿努力控制平衡，但一个巨浪打来，船身倾斜，铜灯脱手而出，落入水中！
"不！"周野伸手去抓，却只碰到冰冷的湖水。
铜灯沉入水中的瞬间，整个水库像是被点燃一般，水下泛起诡异的绿光。钓鱼人们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
"看那边！"苏阳指向岸边。
一个瘦高的身影正站在大坝上，正是老白！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他那充满恶意的注视。
"标记提前激活了..."周野捂着胸口，痛苦地说，"它在召唤我..."
水下绿光越来越盛，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正在上升——是那盏铜灯！但它现在变大了数倍，灯罩上的符文清晰可见，散发着邪恶的光芒。
"快划回去！"苏婉儿调转船头，拼命划桨。
小船刚移动几米，水下的灯突然加速上升，带着一股腐臭的水花冲出水面，悬浮在空中！绿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湖面，最后锁定在小船上。
"跳船！"周野大喊。
三人刚跳入水中，小船就被一道绿光击中，瞬间化为碎片。冰冷的湖水淹没头顶，周野挣扎着浮出水面，看到苏婉儿和苏阳也在不远处扑腾。
空中，铜灯开始变形，灯罩如花瓣般展开，露出中心一个黑洞般的空间。强大的吸力从洞中传来，湖水形成漩涡，拉扯着三人向中心移动！
"抓住我！"周野抓住一块船板，另一只手拉住苏婉儿。苏阳则死死抱住一块漂浮的救生衣。
吸力越来越强，岸边的树木都被拉弯了腰。钓鱼人们早己逃得无影无踪，只有老白还站在大坝上，双臂张开，像是在指挥这场可怕的仪式。
就在三人即将被吸入灯中时，一道金光突然从岸边射来，正中铜灯！灯身剧烈震动，吸力瞬间消失。周野转头看去，张道长站在岸边，手持铜钱剑，正在准备第二击。
"游过去！"周野拖着苏婉儿向岸边游去，苏阳紧随其后。
铜灯被激怒了，绿光转向张道长。老白也行动起来，从大坝上飞奔而下，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三人刚爬上岸，就听见一声巨响——铜灯释放出一道绿光，击中张道长所在的位置，激起一片尘土。
"道长！"苏婉儿惊呼。
尘土散去，张道长依然站立，但嘴角渗出血丝。他的铜钱剑己经折断，道袍也被烧焦了一大片。
"走！"他对三人大喊，"去快递站！真身还在那里，水下这个是分身！"
老白己经逼近，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张道长咬破手指，在断剑上画了道血符，然后冲向老白。
"走啊！"他回头怒吼，"趁我拖住他们！"
周野拉起苏婉儿和苏阳就跑。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刺耳的尖啸。他们不敢回头，拼命跑向停车的地方。
上车后，苏婉儿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周野按住她的肩膀："深呼吸，我们能行。"
车子发动，驶向快递站的方向。后视镜里，水库上空乌云密布，绿光与金光交织，仿佛一场超自然的战争。
"张道长说得对。"周野分析道，"如果真身在水库，恶鬼没必要大费周章把我们引去快递站。那是调虎离山之计！"
苏阳查看着他的探测器："指针指向西北...确实是快递站方向！"
车子在乡间公路上疾驰。周野胸口的标记灼烧般疼痛，但他咬牙忍住。铜灯分身出现后，标记的束缚似乎减弱了，恶鬼的注意力被分散。
日落时分，三人再次来到快递站。与之前不同，此时的建筑完全显露出真实面貌——一片被火烧过的废墟，焦黑的墙体上爬满藤蔓，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地下室。"周野带头走向废墟后方，"赵德明说过灯在地下室。"
地下室的入口被瓦砾半掩着。三人合力搬开障碍，露出向下的楼梯。黑暗中传来滴水声和某种东西摩擦地面的声响。
周野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出楼梯上密密麻麻的抓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曾被强行拖下去。空气中有股刺鼻的焦臭味，混合着霉味和一丝诡异的香气。
"小心。"苏婉儿取出口红，在每人手心画了个符号，"这能暂时屏蔽我们的气息。"
一步步走下楼梯，温度越来越低。地下室比上次更加破败，积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角落里，那盏铜灯静静地放在一个焦黑的木箱上，与水库出现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古老，灯罩上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物质——像是凝固的骨灰。
"是真身。"周野低声说，"我能感觉到..."
就在他们准备接近时，苏阳的探测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积水泛起涟漪，接着是气泡，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移动。
"后退！"苏婉儿拉着两人退到墙边。
水面突然破开，十几只焦黑的手伸出，接着是同样焦黑的头颅——那些火灾中死去的快递员，现在成了真身的守护者！
无脸灵体们爬出积水，将铜灯团团围住。它们虽然没有眼睛，但能明显感觉到"注视"的压力。
"怎么办？"苏阳小声问，"硬闯吗？"
周野摸了摸口袋里的镇魂钉："得引开它们..."
苏婉儿突然想到什么，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是引魂香的残留。"我有个主意。"她低声说，"香能吸引灵体，我们可以..."
话未说完，地下室入口处突然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让墙壁震颤。
老白回来了！而且从声音判断，他不再伪装类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