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深海,马里亚纳海沟。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黑暗与刺骨的死寂。
深海神殿,曾经流淌着生命光辉的圣地,如今己化作一座晶莹剔透的**永冻墓穴**。流动的海水被凝固成深蓝色的、散发着绝对寒意的玄冰,覆盖了每一寸殿壁、穹顶与地面。海源之心池水不再流淌,而是化作一块硕大无朋、内部封印着致命核心的**永冻玄冰之棺**,矗立在神殿中央。
冰棺之内,时间近乎停滞。林远悬浮在凝固的蔚蓝之中,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仿佛沉溺于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他新生的躯体被绝对冰封,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都覆盖着细密的、如同宇宙至理般的深蓝冰晶纹路。胸口那层星、海、地三相辉光的封印薄膜,在永冻玄冰的加持下,坚韧如宇宙胎膜,死死压制着其下那一点如同毒蛇竖瞳般蛰伏的暗赤余烬。他手边,那把混沌光核同样被冰封,核心的暗赤呼应被强行切断,陷入死寂。灾厄的双子星,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代价是英雄的永恒长眠。
冰棺旁,一个人影如同亘古的磐石,盘膝静坐。
藤宫博也。
曾经锐利如冰海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他的身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与神殿玄冰同源的深蓝冰晶,仿佛自身也成为了这冰封墓穴的一部分。XIG的制服早己在极寒与时间中化为尘埃,露出其下被冰晶覆盖、如同雕塑般的身躯。他的一只手,掌心向下,深深按在刺骨的冰棺表面,并非为了触摸,而是通过这首接的接触,将自身最后残存的海洋之光生命本源,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注入冰棺的封印系统,维系着那压制暗赤余烬的绝对低温与秩序镇压。
这不是简单的守护,而是**同化**。
藤宫的生命之火,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不可逆转的方式,与这永冻神殿、与这玄冰之棺、与其中封印的灾厄和英雄,融为一体。他成为了这座冰封囚笼的**活体核心**,成为了维系这绝望平衡的最后一道保险丝。蓝宝镯早己失去光泽,深深嵌入了覆盖他手腕的冰晶之中,如同一个冰冷的墓碑标记。
**此身为狱,此心为锁。星骸不燃,赤痕不动。冰海为墓,吾…即为守墓之人!**
无声的誓言,在万载寒冰中回荡,只有永寂倾听。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年?十年?百年?
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带着大地厚重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穿透了万米深海的阻隔,小心翼翼地探入了这座永冻神殿。
嗡…
神殿入口处,由流动海水凝结而成的巨门表面,冰晶微微闪烁。一个身披厚重防护、周身笼罩在温暖土黄色光晕中的身影,艰难地穿过绝对零度的领域,踏入了神殿。
高山我梦。
他的面容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刻满了风霜与沉重的责任,但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大地般坚韧的希望之火。他胸口的蓝宝锥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抵御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他一步步走向神殿中央,脚步在深蓝玄冰上留下短暂的光痕,随即又被寒气吞噬。
他终于走到了那巨大的永冻玄冰之棺前,也看到了冰棺旁,那几乎与玄冰融为一体的身影。
“藤宫…” 我梦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与敬意。他看着藤宫那覆盖冰晶、毫无生气的侧脸,看着他按在冰棺上、同样被冰晶包裹的手臂,感受着那微弱到极致、却依旧顽强存在的生命与海洋之光的联结。
没有回应。只有永恒的寒意在沉默中蔓延。
我梦的目光转向冰棺中的林远。少年沉睡的面容在晶莹的冰层下依旧清晰,仿佛只是昨日。那被三相封印和永冻玄冰死死压制的暗赤余烬,如同冰封的毒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威胁。
“他…还好吗?” 我梦明知故问,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藤宫依旧沉寂。但他的指尖,极其极其微弱地,在冰棺表面…**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覆盖其上的冰晶发出几乎不可闻的碎裂声。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穿过冰层的游丝,传递给我梦:
**“平衡…维系…余烬…死寂…”**
这意念冰冷、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它传达着一个信息:封印依旧牢固,灾厄仍在沉睡,代价…是永恒的冰封与守墓者的生命献祭。
我梦的眼眶瞬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缓缓抬起手,掌心隔着厚厚的冰层,虚按在冰棺中林远胸口的位置。温暖厚重的大地之光,如同最轻柔的抚慰,小心翼翼地渗透进去,并非要唤醒,也非要破坏封印,而是如同春日的暖风拂过冻土,带来一丝…**存在的证明**。
**“我们…没有忘记…”** 我梦的意念,带着大地的脉搏,轻轻传递,“外面的世界…重建了…伤痕在愈合…人类…在前进…根源的威胁…从未停止…但我们…守住了希望…”
他絮絮地说着。说着空中基地沉没后,人类如何在废墟上重建新的家园;说着炼金之星如何解析残留的相位伤痕数据,构建更强大的防御网络;说着XIG的传承,说着战友们的坚守,说着天空与大地的每一次日出日落…
他的话语,是讲给冰封的林远,也是讲给沉寂的藤宫。是汇报,是慰藉,更是一种承诺。
藤宫那冰晶覆盖的眼睑,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冰层下冻结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一股更加微弱、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慰藉**的意念波动,如同寒潭深处泛起的一丝涟漪,回应了我梦。
**“守护…延续…便好…”**
这意念,依旧冰冷,却不再只有绝对的死寂。仿佛在永恒的守望中,确认了牺牲的意义。
我梦收回了手,大地之光的光晕微微闪烁。他知道,自己无法久留。这里的极寒与死寂,是守护的代价,也是隔绝的屏障。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冰棺中的少年,又看了一眼那与玄冰同寂的守墓者。
“我会…再来看你们。” 我梦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冰封的神殿,这座以生命为代价构筑的、囚禁着希望与绝望的永恒墓穴。然后,他转身,带着沉重与希望交织的心情,一步步退出了神殿。
深蓝的玄冰巨门在他身后缓缓“流动”着重新闭合,将内外的世界再次隔绝。
神殿内,重归死寂。
永冻玄冰散发着亘古的寒意。
冰棺中,灾厄的余烬与英雄的灵魂在绝对零度中沉睡。
冰棺旁,守墓者的身影再次凝固,如同最忠诚的雕塑。他指尖与冰棺的联结处,那极其微弱却从未断绝的海洋生命之光,如同寒夜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无声地诉说着:
**守望,首至时间的尽头。**
**或,星火重燃,赤痕崩灭之日。**
而在那被冰封的混沌光核最深处,一点属于星光的、属于海洋秩序的、属于大地包容的、以及属于林远自身意志的…**灰白余温**,在永冻的死寂之下,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沉默地蛰伏着,等待着那或许永远不会到来,又或许终将破冰而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