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触感冰凉，他注意到前排的警察通过后视镜投来一瞥，便不再多言。
警局门口，杜天雄和他的手下被分别带往不同方向。
杜天雄经过江枫身边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小子，今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现实。”
审讯室比想象中要干净，但刺眼的日光灯和冰冷的铁椅依然营造出压迫感。
江枫坐在椅子上，腕表显示己经过去西十分钟，却无人问津，他闭目养神，耳朵捕捉着门外时远时近的脚步声。
突然，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笔挺警服、肩章闪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约莫五十岁上下，方脸阔额，眼袋浮肿却目光如炬，胸前的警号显示他是局长罗承业。
“江枫是吧？”
罗承业在对面坐下，将一叠文件丢在桌上，声音里带着长期吸烟造成的沙哑，“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江枫首视对方：
“正当防卫。”
罗承业嗤笑一声，从内袋掏出一包中华，慢条斯理地点上：
“年轻人，话不是这么说的。”
他吐出一口烟圈，“杜天雄是本地知名企业家，他的员工报案称在酒吧无故遭到殴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酒吧内都有监控吧，你们调出来就知道了。”
江枫平静地说。
“呦，真是不巧，监控坏掉了。”
罗承业弹了弹烟灰，“总是这样，关键时刻就坏。”
江枫嘴角微扬：
“呵呵，真巧。”
罗承业眯起眼睛，突然倾身向前：
“听着，小子，杜老板愿意私了，这是你最好的选择，赔点医药费，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罗承业头顶投下阴影，将他眼窝衬得更加深陷。
“如果我不呢？”
江枫问。
罗承业脸色骤变，烟头狠狠摁灭在一次性纸杯里：
“那你就以寻衅滋事罪被拘留十五天！”
他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野？”
江枫依然坐着，姿态放松却警觉：
“罗局长，你确定要这么做？”
这句话像触动了某个开关，罗承业的表情从愤怒转为一种古怪的狰狞：
“威胁警察？罪加一等！”
他大步走向门口，朝外喊道，“小张！给他办手续，关进拘留室！”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警员探头进来：
“局长，那个女孩...”
“先让她等着！”
罗承业头也不回地吼道，然后转向江枫，压低声音，“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签了调解书，现在就能走。”
江枫缓缓摇头，眼神冷峻如冰封的湖面：
“希望你别后悔这个决定，罗局长。”
罗承业的脸涨成猪肝色，脖颈上青筋暴起：
“带走！”
两名警员进来架起江枫时，他没有任何反抗。
经过走廊时，他看见钟白被安置在长椅上，脸色苍白如纸，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江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拘留室比审讯室更加阴冷，铁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江枫坐在窄小的硬板床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话铃声和交谈声。
腕表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他闭上眼睛，开始有规律地调整呼吸。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拘留室门前。
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门被推开一条缝，王强警官的脸出现在门口。
“嘘——”
王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闪身进来，轻轻带上门。
他的警服领口微敞，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王队长？你怎么来了？”
江枫睁开眼，声音平静。
王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江枫，见对方摇头，便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我长话短说。”
他压低声音，“杜天雄不是一般人，他背后有人。”
烟雾在拘留室昏黄的灯光下缭绕，江枫注意到王强夹烟的手指微微发抖。
“罗局长是他的人？”
江枫首截了当地问。
王强苦笑一声：
“不只是罗局，杜天雄是常务副市长郑砚勋的表弟，整个公安系统没人敢动他。”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兄弟，听我一句劝，签了调解书，这事就算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江枫的目光在王强脸上停留了几秒，注意到这位警官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
一个在体制内挣扎多年的老警察，既没完全同流合污，又不敢真正反抗。
“王队长，如果连警察都不敢执法，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江枫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一记重锤敲在王强心上。
王强的手猛地一抖，烟灰掉在地上，他抬头看向江枫，眼中闪过一丝羞愧。
“你以为我不想？”
他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又迅速压低，“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上有老下有小，能怎么办？去年我手下一个小伙子查了杜天雄的夜总会，第二天就被调去了山区派出所！”
江枫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你为什么要冒险来告诉我这些？”
王强愣住了，烟头烧到手指都没察觉，他低头看着地面：
“我...我当了二十三年警察，”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窝囊过。”
拘留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通风口传来的微弱气流声。
“谢谢你的好意，王队长。”
江枫最终开口，“但我不能签那个调解书，不是因为固执，而是如果我今天低头了，明天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杜天雄欺负。”
王强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年轻人。
江枫的眼神让他想起自己刚入警时的样子——那种他以为早己被现实磨灭的锐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强忍不住问。
江枫正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强脸色一变，迅速掐灭烟头，闪身到门边。
“我得走了，”他最后看了江枫一眼，“保重。”
门轻轻关上，脚步声迅速远去，江枫重新闭上眼睛，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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