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姿态端庄大方,完全看不出白天那个瑟缩的影子。
江枫惊讶地发现,陆雯在正式场合的表现相当出色——语言流畅,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如果有幸成为贵校的一员,我将以最大的热情和责任心对待每一位学生。谢谢!”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江枫:
“怎么样?”
“很好,”江枫由衷地称赞,“比大多数应届生强多了。”
陆雯的脸又红了,这次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真的吗?我在学生会经常主持活动,所以...”
“所以你有优势,”江枫站起身,“现在真的该睡了。”
陆雯点点头,小心地收拾好简历和笔记,然后犹豫地站在原地:
“江枫...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你能帮我承担了很大风险。”
江枫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帮陆雯的初衷很复杂——一部分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一部分是对慕晚晴案件的首觉,还有一部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早点休息吧,”最终他这样说,“明天见。”
陆雯微笑着点点头,轻声道了晚安,转身走向书房。
江枫看着她关上门,才走向自己的卧室。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墨白发来的消息:
“忘了告诉你,学校最近有个‘特殊学生关怀计划’,正好缺人。你那个姑娘如果懂点心理学,面试时提一下,加分项。”
江枫回复了感谢,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书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陆雯还在为面试做准备的声音。
.......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江枫轻手轻脚地关上公寓门,生怕吵醒还在书房熟睡的陆雯。
昨晚她准备面试材料到凌晨,最后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是江枫把她抱到临时铺好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医院走廊空荡荡的,消毒水的气味比白天淡了许多。
江枫手里拎着一袋新鲜水果,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江秘书,来得真早。”
值班护士长从登记台后抬起头,眼下挂着两轮青黑,“慕市长刚做完晨间检查,现在精神不错。”
江枫签完探视登记表,笔尖在纸上留下几道力透纸背的痕迹:
“她今天能说话了?”
“简短交流没问题。”
护士长压低声音,“不过别超过二十分钟”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消毒水气味中混入一丝茉莉清香。窗台上的盆栽开得正好,洁白的花朵在晨风中轻颤——是江枫上周带来的。
病床上的慕晚晴正倚着靠枕看文件,听到声响抬起头来。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她瘦削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慕市长。”
江枫喉头发紧,三个字像砂纸般磨过喉咙。
慕晚晴合上文件,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花很新鲜。”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带着熟悉的从容,“放窗台吧,让它们晒晒太阳。”
江枫照做了,手指抚过茉莉的叶片。
这盆花是慕晚晴办公室的“镇室之宝”,他特意移植过来的。
转身时,他注意到床头柜上的果篮——包装精美却无人拆封,缎带上烫金的“张”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张启刚昨天来过?”
江枫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
慕晚晴轻轻点头,这个微小动作似乎都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带着三份待批文件。”她顿了顿,“还有省厅会议纪要。”
江枫的指节在膝盖上绷出青白色。
昨天那场会议他记忆犹新——张启刚如何夸夸其谈,如何将慕晚晴主抓的地铁延伸线项目说成是自己的政绩,如何在省领导面前暗示“慕市长的工作风格过于激进”。
“他在省厅...”
江枫刚开口就被慕晚晴抬手制止。
“我知道。”
她的指尖在文件上敲了敲,那是份会议记录,“启刚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官迷心窍,让他折腾去吧。”
窗台上的茉莉花在晨光中舒展着花瓣,江枫用指尖轻轻拂去叶片上的浮尘。
这盆花曾是市政大楼里最热闹的风景——慕晚晴任副市长时,每天都有各部门负责人排着队来汇报工作,临走时总要夸一句“慕市长的花养得真好”。
“记得去年流感季吗?”
慕晚晴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丝绸,“我发烧到三十八度二,这间病房差点被花篮挤成植物园。”
江枫削苹果的手顿了顿。他当然记得——卫生局长亲自带着专家会诊,办公厅主任连夜调来进口退烧药,走廊上等着探视的人从五楼排到大院门口。
而现在,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建设局的王局送的那盆蝴蝶兰,”慕晚晴望向空荡荡的窗台另一侧,“开败后他专门派人换了新的来。”
苹果皮在江枫指间断成一截螺旋。
那些争相献媚的嘴脸,在纪委通报陆秉谦案涉及慕晚晴的当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市长。”
江枫把苹果切成小块,不锈钢叉子刻意在瓷盘上敲出清脆声响,“审计局的原始凭证我看到了,陆书记签字的那份棚改资金批件有问题。”
慕晚晴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灰烬里迸出的火星。她伸手去够水杯,输液针在苍白的皮肤上扯出一道红痕。
“您别急。”
江枫调慢输液速度,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批件日期是3月16日,但银行流水显示资金2月28日就转到了空壳公司。”
他翻开标红的那页,“而且签名笔迹比对他其他批件,捺笔的弧度差0.3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