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前,江枫最后看了一眼客厅。陆雯抱着膝盖坐在沙发边缘,湿发垂落遮住半边脸,像一幅被雨水晕染的水彩画。
这个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首到凌晨三点还睁着眼睛。
而一门之隔的书房里,陆雯同样盯着天花板。
她轻轻着手腕上的纱布,那里还残留着江枫手指的温度。
黑暗中,他听见书房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是陆雯在整理床铺的声音。
江枫盯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和他共处一室过夜。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江秘书...”
书房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陆雯的声音轻轻传来。
江枫一个激灵坐起身:“怎么了?”
“那个...能借我一件外套吗?夜里可能会冷...”
“哦!好!”
江枫手忙脚乱地打开衣柜,翻出一件干净的针织开衫。
他走到书房门口,隔着门缝把衣服递进去,刻意避开视线接触。
“谢谢...”
陆雯接过衣服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被烫到一般,江枫迅速缩回手。
关上门后,江枫靠在墙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从未想过收留一个女孩会让自己如此心神不宁。
江枫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那形状像极了陆雯手腕上的伤痕。
窗外的雨声渐弱,但偶尔滴落的水珠敲打着空调外机,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他翻了个身,床单己经皱成一团。
三小时前,他信誓旦旦地对陆雯说自己“睡眠浅”,现在却连闭眼都做不到。书房里传来细微的响动,陆雯似乎也没睡。
江枫摸出手机,凌晨两点十七分。
屏幕光照亮了他疲惫的脸,眼下的青黑像是被人揍过两拳。
他点开相册,里面存着慕晚晴案件的所有资料——会议记录、资金流向图、陆秉谦死前留下的录音片段。
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
有人精心策划了一场针对慕晚晴的构陷。
“滴答”——又一颗水珠坠落。江枫突然想起ICU里心电监护仪的声音。
慕晚晴苍白的脸浮现在黑暗中,与陆雯泪痕交错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两个被权力碾碎的女人,一个躺在医院,一个蜷缩在他书房里。
江枫猛地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需要理清思路,现在有两个问题亟待解决:第一,如何找到证明慕晚晴清白的决定性证据;第二,如何安置陆雯。
清晨六点,江枫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
窗外天色刚泛鱼肚白,雨后的空气透过纱窗渗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惊动书房里的陆雯。
厨房里,江枫系上围裙,从冰箱取出鸡蛋和青菜。平底锅里的油滋滋作响,蛋液滑入锅中瞬间膨胀成金黄色的云朵。
他动作娴熟地翻动着锅铲,时不时瞥向书房紧闭的门。
“咔哒”一声轻响,书房门开了。
陆雯穿着他的针织开衫站在门口,宽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像件连衣裙,下摆垂到大腿中部。
她光着脚,十个脚趾不安地蜷缩在木地板上。
“吵醒你了?”
江枫关小火,转身问道。
陆雯摇摇头,头发睡得蓬乱,右脸颊还留着枕巾的压痕。
“我...一首没怎么睡。”她的声音比昨天更沙哑,眼睛下方浮着两片青影。
江枫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纱布边缘,显然是被反复摸过的痕迹。
“去洗漱吧,早饭马上好。”他刻意避开那个敏感话题,“洗手间柜子里有新牙刷。”
陆雯点点头,拖着步子走向洗手间。
江枫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那件开衫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他转身将煎蛋盛出,又热了两杯牛奶。
十分钟后,陆雯回到餐桌前。
她洗了脸,头发也重新扎成马尾,但脸色依然苍白得像张纸。江枫推给她一杯热牛奶:
“先喝点,暖暖胃。”
陆雯双手捧着杯子,热气氤氲在她脸上,睫毛上很快凝结了细小的水珠。她小口啜饮着,喉间发出满足的叹息。
“今天我要去上班。”
江枫将煎蛋和吐司推到她面前,“你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工作的事我会想办法。”
陆雯的叉子停在半空:
“我...可以自己找工作。”
“现在不行。”
江枫斩钉截铁地说,随即意识到语气太强硬,又放软声音。
“至少等风头过去。那些人可能还在找你。”
陆雯的指尖微微发抖,牛奶表面荡起细小的波纹。她低头咬了一口吐司,咀嚼的动作机械而缓慢。
“如果你在家无聊,”江枫补充道,“可以收拾收拾卫生。冰箱里有食材,饿了就自己做点吃的。”
“嗯。”
陆雯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枫看了看表,起身收拾碗筷。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陆雯的左手腕上,纱布边缘露出一道新鲜的划痕,比昨晚看到的更深。
他的胸口一阵发紧。
“陆雯,”他放下碗,声音低沉,“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
陆雯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枫绕过餐桌,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父亲用生命保护了你,不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陆雯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
江枫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最终只是递上一盒纸巾。
“对不起...”
陆雯抽噎着说,“我只是...太想他了...”
江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父亲去世那年,他也是这样整夜整夜睡不着,用指甲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那种痛失至亲的绝望,他太熟悉了。
“会好起来的。”
他轻声说,虽然知道这句话多么苍白。
收拾妥当后,江枫站在玄关换鞋。
陆雯跟过来,手里拿着他的公文包。
“谢谢...”
她低着头说,“我会...好好的。”
江枫接过包,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陆雯的手冰凉得像块玉,让他想起ICU里慕晚晴毫无血色的脸。
“我走了。
”他拉开门,又回头叮嘱,“记住,别出门,也别给陌生人开门。”
陆雯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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