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尉府
京城飘下初冬的首场雪,太尉府东跨院的八棱窗棂,被细碎的雪花轻抚后,渐渐凝结出一朵朵晶莹剔透的冰花,宛如精细雕琢的艺术品,镶嵌在窗棂间…
黄欢裹着银狐斗篷蜷在罗汉榻上,指尖拨弄着鎏金暖炉盖。上面铸着九只仙鹤,烟气从鹤嘴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在苍青窗纱投进的冷光里氤氲成雾。
“公子,二爷又送画像来了。”
秦舟捧着描金漆盘跨进门槛,盘里摞着十余卷画轴,最上头的雪浪纸上写着“光禄大夫嫡次女,年十六,擅丹青”。朱漆盘角压着片金桂叶,应该是路过中庭时被风吹落的…
“搁着吧。”黄欢懒懒掀起眼皮,腰间的羊脂玉佩磕在紫檀木榻沿上,发出清脆的响。
这玉佩是回来后母亲硬给他戴上的,说是能压住他命里的煞气。此刻玉佩映着雪光,倒像圈在腰间的月光。
秦舟放下东西,看着百无聊赖的自家公子,轻叹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廊下传来环佩叮当的细微响声,一位端庄优雅的妇人扶着丫鬟转过湘妃竹帘,来人正是黄欢的母亲:许明萱。
石榴红的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进几片打着旋的雪花。她鬓间的金步摇垂着明珠,随步伐轻颤时,在黄欢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昨父亲让二爷...”黄夫人话未说完便噎住了。她看见儿子正用银签子戳着八珍糕上的糖霜,糕点被戳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像张千疮百孔的面具。
黄欢忽然抬头笑道:“母亲可知,上好的糖霜要配松针熏过的鸭皮才相宜?”他捻起一块糕饼对着光,糖粒簌簌落在青玉案上,“这糖磨得粗了,该用石臼再捣三遍。”
窗外的雪下得愈发密了,黄夫人望着儿子尖削的下颌,想起他从前在雪地里肆意奔跑的模样。那时他发间沾着雪粒,红绸带在脑后飘成晚霞,哪像现在,整个人都裹在狐裘里,连笑都像隔了层纱,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你二叔说周小姐...”
“母亲!”银签子"当啷"砸在青玉盘上,黄欢抓起漆盘里的画轴,“您看这些小姐,一个个如提线木偶般呆愣死板,您当真要儿子余生与她们相对无言,蹉跎一生吗?”
黄夫人闻言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儿子此番游历归来,与从前判若两人,往昔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仿佛隔世。她曾期盼这唯一的独子能成熟、能添几分沉稳,可而今面对这过分沉静的身影,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怀念起那个笑容灿烂、性情活泼的少年…
从前他虽偶有顽劣,却从不会首面顶撞父亲。归来后,心思莫测,行事愈发离奇。上月,竟将院内书房改造为小厨房,更说将御赐端砚充作磨姜蓉之擂钵…
此举令黄宏裴怒不可遏,当场掷碎了手中茶盏,府中气氛一度降至冰点,甚至还因为不想见他,最后将亲事委托他二叔代为奔波…
沉默了半晌,黄夫人轻声询问道:“那你心中可有盘算?是否己遇见那位让你心动,愿与之共度余生的姑娘?若是有,不妨讲讲,也好让娘为你参谋参谋。”
黄欢闻言眸子轻颤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个曾与他朝夕相处的青衣少年
黄欢闻言,眸光微颤,心底突然泛起涟漪…
那个青衣少年的身影,随着回忆悄然浮现,与她共度的那些简单却温馨的日子,如同晨曦微光,让他觉得温暖而又遥不可及…